四下清风散去,水面归于平静。
少时,藤祖道:“此后与之自有因缘在,非汝今日可得,换问吧。”
胡天没料到,藤祖还有拒答的。
他抓了抓头发,想了想,便是将之前舍去的那问题再拿来。
胡天深吸一口气,脸上笑容褪去,前番碎片所见那一片开膛剖腹的情形,浮上神念。
胡天轻声道:“荣枯在哪儿,是死是活。”
四下水域荧光骤然暗淡。
归彦猛然抓紧胡天的手:“阿天不要想。”
“没事的。”胡天笑着看归彦,“归彦,这件事我总要知道。”
归彦嘴唇抿成线,眉头微皱,似乎想要说话,可又不知如何说起。
神念之中,藤祖问:“确是此问?”
胡天转脸,面向古铜色的树干,点了点头:“荣枯在哪里,是死是活。”
“荣枯是汝,汝是荣枯。非生者,必死也。”
胡天闻言惊诧,低头重复:“荣枯是我,我是荣枯。其非生,必死也。”
胡天糊涂了,“其非生,必死也”,说的究竟是荣枯已死,还是自己必死?
归彦此时却是怒极:“胡说八道!阿天是阿天,荣枯是荣枯!”
疏香蹲在一边缩脖子:“娘咧,藤祖啊我不认识这个出言不逊的小黑球。不认识不认识啊。等等,藤祖说什么了?为什么小黑球能听到?”
藤祖对胡天所言,归彦自始至终都能听到。
此时归彦松开胡天,上前一步,拦在他面前,看向藤榕树干:“阿天就是阿天,阿天不会死!”
藤祖不言。
倒是半空一根藤榕枝条落下,落在了归彦脑袋上。
归彦耷拉下脑袋:“我知道你的未来是推演出来的。花困当时如果看到的是不确定的未来,那么你的谶言未必准确。我不信你的话。”
神念之中:“花困所窥,非我所答,故得天谴。吾所言,汝心参详,其解明于未来。”
归彦撇嘴:“那我也要问你三个问题。”
“不可。”
“为什么?”
“汝与胡天一体,两问已成,仅余一问尔。”
归彦眨眨眼,转头指着榕树古铜色树干,对胡天道:“他说我和阿天是一起的。”
胡天自然听到了。
前有同登化神界桥,后有同出梦魂界。此时说他俩一起只能问三个问题,胡天已是不意外。
胡天轻声道:“归彦有问题要问藤祖吗?”
归彦想了想:“还是阿天问吧。他说阿天不好,我是不信他的。”
疏香蹲在船头翻白眼。他虽听不见藤祖回答的话,但归彦、胡天的话还是听得到。
此时疏香腹诽,不信老榕树的话,那老榕树说你俩一起,你高兴个屁。笑眯眯的当妖看不到?
归彦想了想,又说:“阿天还是不要问了。问了想不明白,头疼的。”
荣枯死活那句,归彦知道胡天并没有参悟透。
“现下想不明白,说不定以后就明白了。不问白不问。”胡天笑着上前一步,“那最后一问还是我来吧。”
藤祖:“便问吧。”
胡天抬起手腕,看了看其上红绳。
归彦皱眉。
半晌,胡天问:“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是我?被拉入这个世界来,开膛剖腹,钉入九百九十九颗寸海钉,变成旁人的皮相,生不能,死不能。
异世亿万人,为什么偏偏是我?
“难道是逃学太多,不写作业,考试交白卷,游戏打太多?就该被选中了?还是拔葱破坏环境了?那葱还是我栽的呢。”胡天气不打一处来,“我招谁惹谁了?”
藤祖未语。归彦闻言却是怔怔,不由松开手。
胡天手上一空,转身去。恰见归彦退了一步,低着脑袋看脚尖。
胡天抓了抓脑袋,忽觉自己方才怨气煞气重了些。
一句“为什么是我”,与其说是自己想不明白,倒不如说是满腔怨愤难排解。
都已经是他了,他都站在藤墟了,还有毛好问的?
此时四下水面微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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