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噽小心翼翼地走至夫差的战马前,低头躬身,恭恭敬敬的将齐国的降表递至吴王夫差面前。齐公姜杵臼早已故去多年,因膝下无子,故而其族中后嗣姜壬继位。姜壬体弱多病,懦弱无能,齐国朝政早就被齐国王后及其胞弟牢牢把持。齐国积弱,自然不攻自破。送来降表,亦是意料中事。可是夫差想要的又岂是这区区一纸降书。
“将降表焚毁,砍下齐使之头,悬于齐国城门之上。”
夫差扫了一眼伯噽手中的那一卷降书,内容看都不看,声音冷冷道。
这两年来,吴王夫差性情变得乖张暴戾、穷兵黩武,复仇的火焰已经将他的理智燃尽。朝中许多大臣好言相劝,夫差不但不听,反而变本加厉,以致很多忠臣心寒不已、纷纷辞官归隐。
“吴王虽有攫取天下之智,可惜太过重情,意气用事,犯了帝王之大忌。”
“念在同僚数十年,我奉劝你一句,及早抽身,否则,不出几年,只怕你身首异处,九族皆亡。”
伍子胥临终之言,虽然不中听,可是每当午夜梦回之时想起伍子胥的这番话,伯噽便会情不自禁的全身发抖、盗汗。
如果吴王继续疯狂下去,只怕离国破家亡之日不远矣。
伯噽想过是否应该像伍子胥所说的那样及早抽身,可是他没有办法放弃好不容易到手的权势与富贵。一直以来,他都屈居于伍子胥之下,没过过几天安生的日子,自从伍子胥死后,他在吴国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种顺风顺水的日子还没过过几年,他怎忍心就此放弃。
所以心底明明很清楚吴王继续疯狂的下场,伯噽却不得不跟随他的脚步,与之共同进退。可是齐国虽然积弱,百虫之虫死而不僵,且吴师远征,后背储量早已供给不上,国内百姓因为连年征战,生活早已潦倒不堪,甚至有一些州县早已揭竿起义举兵造反。此等情形下,伯噽意识到若自己只是一味地附和夫差,只怕到时国破家亡,又哪有自己的立足之地。所以无论如何,今日他必须要劝服那个在战马之上君王止戈收兵。
“王上,此举只怕不妥。”
伯噽战战兢兢地说着,他感觉到自己举着降表的手在忍不住发抖。
“伯噽大人,连你也要反对本王了吗?”
听得伯噽此言,吴王夫差脸上看起来十分不悦。
“王上请息怒……”
伯噽吓得冷汗直冒,不过依然没有退缩的意思,事到如今,也不得不解开伤疤了。
“大王战功赫赫,虽是三皇五帝在世,亦有所不逮。齐国上下早已臣服在大王铁蹄之下翻身不得。那齐公亦感伤越王勾践之事,深以齐先公之女雅鱼为耻……”
听到“越王勾践”这四个字,夫差的心便如千刀万剐般疼痛。
“齐公应允若我吴国退兵,他愿掘雅鱼之墓,鞭尸三百,褫夺其公主封号,并且与曹国、卫国、鲁国、晋国等在黄池尊王上为霸主,这降表中亦附有其他国国君的签字署名……”
伯噽微微抬头,偷偷瞥了夫差一眼,却看到夫差依然无动于衷。
那个人已经不在这个世上,就算自己取代了周天子,那又如何。得了天下又无人与之共享,即使拥有整个天下,又有何意义。
……
“此残局名曰‘独龙’,表面上看是山穷水尽,必死无疑,实则暗藏生机。要得天下,决不能心慈手软。阁下乃性情中人,不忍牺牲一子,才会走不出此局困境。”
“此黑子虽反败为胜,一统江山,可是从此孤家寡人,寂寥一生,‘独龙’,孤独之龙,虽有天下,却无人与之分享,争这天下又有何用?”
……
夫差突然想起当日在蓬莱岛与越王勾践的那番对话,恍若隔世。原来自己当年竟是一语成谶了吗。
孤家寡人,寂寥一生,一统江山,又有何用。
“微臣心知王上引越王为至交知己,若王上得以成为天下霸主,便可请周天子追封越王勾践灵位为神位,如此越王便可永生永世享受世人烟火,以另一种方式得到永生……”
伯噽道。
封神?永生?这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月神?夫差脑海中突然跳出了这个词。他不是总觉得自己手上沾满了鲜血,总是羡慕月亮的皎洁无暇吗,那么自己便让他当这月亮之神,让他在那高高的夜幕中永远散发着温柔皎洁之光。
夫差想象着这是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都供奉着越王的神庙,神庙里坐着他栩栩如生的雕像,每一个人都虔诚地朝他下跪膜拜,这不正是他所想要得到的至尊吗。
看到他的王想东西想得出了神,唇角泛起一丝温柔的弧度,伯噽心中窃喜,自己的一番苦口婆心总算是有所成效了。
……
旌旗猎猎,号角声声,吴国十万大军集结在姑苏城门郊外十里处,只等着吴王夫差一声令下,一举进发黄池。
这是吴王夫差赴黄池受封霸主的日子,这可是继楚庄王之后年逾百年方才出现的另一位世界霸主,吴国百姓心中的自豪感自是无与伦比,这意味着以后吴人无论身处世上的哪一个国家势必都将高人一等。
十里长亭,除了十万将士,还有一大清早赶来送行的吴国百姓。越国也派了使者前来道贺并挑选了三千精兵跟随吴军一起奔赴黄池。
“父王……”
夫差正下令三军前行,却突然听得一个清越的童音在耳边响起。只见吴太子友骑着一匹白色的马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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