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因为本朝是建国第一代,在这些皇子们的观念里,父辈戎马生涯夺天下的英姿依然是根深蒂固的,这也就使得他们相较于遵循传统,更倾向依靠自己的实力。而他这个没有任何实权却又偏偏深受皇帝喜爱的王爷,在这样的势头下,总会有种朝不保夕的感觉。
丹青虽说这几年已然不大接客,然而从小就浸淫在这样的环境里,于人,特别是男人,的一举一动,都是分外敏感的。今日文瑞进门时候周身围绕着一股淡淡的然而确实十分明确的喜悦之情,这令她也跟着觉得开心了一点,只是此刻这位爷似乎心情又沉重起来。丹青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什么,又抑或是问题并非出在自己身上,而只是这屋子里的什么触动了文瑞的心思。这些年来两人相处也是习惯了,不由就脱口而出:“爷今日似乎心情不错,只是怎地来丹青这里就皱眉,是丹青哪里做的不好吗?”
女人温软的话语多少唤回些飘散的心思,有些事情本就不是适合在外人面前流露的。文瑞换过往日里慵懒的笑容,摇头:“非也,实则这几日遇到个有趣的人并几件有趣的事。”
“哦?是何人令爷如此在意?”虽然这样问了,但是看着文瑞眼中瞬间里闪出的光彩,丹青心头终究有点微微的烦闷。女性的直觉在告诉自己这个问题其实回避或许更好,然而话已至此,总不能直接撇下话头,尤其显然这话题似乎很得眼前男人的喜爱。毕竟肯出钱的男人就是天,他的喜好就要当成是自己的喜好。
阁子里的女人,虽然出身低贱,然而长久以来根深蒂固的习惯,使她或许永远,也学不会将自己当作一个完整的人。她们所有的言行,都依凭着各式各样男人们的喜好,否则下场就极可能是无法生存。这是她们的宿命也是她们的悲哀,然而已经选择了苟且偷生,就只能面对。在这点上,其实她们的观念比传统的大家闺秀要更为执着和保守,只不过,并不曾有人能看到罢了。
眼前的文瑞,大约也是那始终不会看到她们心底那份依赖的男人之一。因为在听到丹青这样问,并看到那双秀气的大眼睛满含着期盼望向自己的时候,他突然的,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对,他不想,完全不想让丹青知道,这世上还有个少年,名字叫做张静,开了一家书院;他也不想让丹青知道,那少年虽然未及加冠,却有一双眼光通透而沉稳然而转眼又会无比灵动的凤目;他更不想让丹青、不,哪怕是任何人、知道,当那双眼睛望向自己的时候,心中那种莫名的骚动。
那是他这辈子第一次体验到这种感觉,带着点激动,带着点欣喜,却令自己感觉几乎要喘不过气,身体都仿佛会微微发抖,甚至思维都要跟着混乱起来。他说不出来那是种怎样的感觉,然而有一点是确定的,他不讨厌这种感觉,甚至的,为了能更深刻的体验到这种感觉,他努力的想要同那少年更加亲密一些。而现在,他一点也不想和其它任何人分享这种心情,就算是曾经为自己诞下了子嗣的女人也一样。
“没什么。对了,之前与你说的,赎你出阁子的事情,我已经安排的差不多,最快月底便能接你走。妈妈那里价钱已然谈妥,你这几日便收拾下东西,那地方略有些远,过于笨重的物品就不要拿了。”
听到文瑞这些话,丹青的第一感觉并不是欢喜,而是一种仿佛五雷轰顶的感觉。文瑞曾几何时同自己说过要给自己赎身的?赎身之后自己会被如何安排?眼下这男人一脸笃然的说着这些话,就仿佛同她商议过无数回,他们早就有了一致的想法,只等文瑞行动一样。然而,这事情,于她丹青,实际却是今天第一次听说!
只是她不敢问,也不敢去想象文瑞是不是在其它什么地方还有个同样的女子,和她一样在等着他,等着他的承诺,等着他让自己托付后半生。并且,不管究竟是怎样的状况导致了文瑞对自己突然说出这样的话语,现下文瑞已经说了,那么她就必须把握住这样的机会。因为说不定下一刻文瑞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说错了话,那么下一次,又将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所以她马上抱住了文祈那软绵绵的小身子,“咕咚”一声直直的给文瑞跪了下去,眼泪也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谢王爷恩典!”
被丹青强烈的动作惊吓到,文祈忘了咀嚼嘴里刚刚偷食到的桂花糕,愣愣的看着眼前女人放大的侧脸,一会儿好像醒悟过来什么,一把抱住了丹青的头,咯咯笑着咕哝:“抱抱……姨姨……糕……吃吃。”
孩童稚嫩的声音将文瑞飘散的心绪聚拢回来一点。小东西长的很像他的妈妈,皮肤白净细腻,眼睛又大又圆,透着那么一股子机灵劲儿,脸上挂着俏生生的笑。
望着那笑容,文瑞觉得自己好像是病了,因为他从那单纯的童真笑容里,又看到了张静,明明是没有什么表情的毕恭毕敬,眼底却始终隐藏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狡黠,但是你刻意的想要去看清,却又捕捉不到。
敲下额头,赶走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文瑞俯下身抱过文祈,道:“起来吧,我另外也给你买了丫鬟和看门的老妈子,都是干干净净的出生,春秋就留在阁子里也罢。文祈留在我这里,以后就与你无干了。”
丹青不敢争辩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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