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儿呢还不回来!鳖都熟了!”
“煮鳖干嘛。”郑斯琦摘了落雪的眼镜,“枣儿怕那个,枣儿不吃。”
“哎你闺女不吃我儿子要吃成不成?你亲爹要吃成不成?你亲姐要吃成不成?别这儿七个三八个四嘴皮抬抬,明年你来烧着一桌子饭,你再给我啰嗦?”
忙笑着回:“哎姐,姐,姐,我说错了我说错了成么,今天碗我全刷了你看我够诚心么?”
郑斯仪挺了半晌,噗嗤乐了,“行了,别跟我这儿贫,赶紧回来!挂了!”说完“啪”就挂了机。
“是姑姑嘛?”郑彧裹得像颗球,欢快地踩着覆在地上的一层剔透薄雪。
“对啊。”郑斯琦冲她低头挑了挑眉毛,“姑姑给你烧了一个四条腿一个尾巴的东西喔。”
“鸡!”
“不对,比鸡要小。”
“鹅!”
“鹅比鸡大,傻枣儿。”
“鱼!”
“鱼有腿儿么?”
“那、那、那是……”
前方的教工宿舍有小孩儿嬉笑着在暗处放长杆烟花筒。“砰”地一声,带着流金小尾巴似的烟火团飞出流潋一线,在一幕淡黑夜色里陡然绽开,四散出斑斓缤纷的星星点点。
在匆匆赶着回家的行人脸上,映出五彩的斑驳。
“啪”
小五子在热热闹闹的堂厅摔破了一只瓷碗。
一声动静吓得喝酒吃菜聊天瞎侃的大人俱禁了声,纷纷回头盯着懵了的小五子。
林双玉的脸色登上不大好看,举着的筷子犹豫了两下,又落回了碗边上。
“哎!碎碎平安,岁岁平安!”
乔梁站起来,一边笑眯眯地解释,一边从饭桌上往下撤。众人经过这么一句解释,才将将回了神,都乐乐呵呵地继续端酒下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吉祥话。
林双玉及时伸手把桥梁一拽,侧头低声:“哪儿去?!大过年的不陪你舅爹多喝一杯!”
“血压成天飚那么老高还让他多喝?”乔梁皱了皱眉,“差不多得了……我再去给奉天送点菜。”
说完就扭头走了,把小五子的手一牵,蹬蹬蹬踩着木梯,上了二楼。
郎溪村有规矩,小孩儿不上主桌。
老乔家多一条,乔奉天也不让上主桌。
第8章
利南市的霜雪寒流,并未迫近鹿耳郎溪。天上滚了几颗闪亮的碎星,晚风干冷,吹乱了房顶上坐着的乔奉天半长不短的一头头发,分外提神。
乔奉天重新染了发色——檀棕换成了浅浅紫红里发着灰白的薄藤色,杜冬还给精心弄了个渐变的效果。衬的人苍白单薄,看起来并不健康。
乔奉天年前前脚刚进了家门,一头发色就先惹了林双玉不高兴,嘴角的括弧似的一双法令纹登时抿深了不少。
把锅碗瓢盆摆弄得叮当作响,嘴还要不饶人地念叨,“一会儿是精,一会儿是怪。”
乔奉天把从利南带回来的降压药,豆浆机,新衣新裤,一水儿吃的用的东西往出一样样拿。林双玉不听,不看,闷厨房里张罗晚饭,不愿和乔奉天多喧喧。乔思山捧着茶缸默默地挨着小儿子坐着,看他不言不语地低头忙活;乔梁乐呵呵地把小五子从楼上叫下来,招呼他来试试小叔给他置备的一身衣服。
堂厅一年到尾也是不大热闹,如今一家都在,也依然显得冷清而拘囿。
乔奉天叹了口气儿,捋了捋压皱的衣摆,挺了挺弓着的腰杆儿,把包里的一小沓钱币揣手里,回身漫不经心地往乔思山手里一塞,说,留给家里过年的,收好了。
乔思山不要,枯草似的眉毛一撇,反手攥着小儿子冰凉凉的手不撒。慢吞吞地笑说,哎,阿爸不要你钱,阿爸又不花钱,你自己攒着用。
乔奉天不耐地皱了皱眉眉心,手往回一撤一揣,接着道,不是给你,让你给阿妈,多了没有,给你你就收着。
小五子上房顶的时候,乔奉天正有一搭没一搭吃着一盘五香毛豆,小平桌上的壳子垒了小山高。边上锡铸的一盏热水壶也喝空了。
小五子小细胳膊挽着一截木梯,从洞口探出一只脑袋,嗓子清越像枝蔓上的清凌叶露。
“小叔,房里有饭。”
乔奉天回头一看,把脸上的头发拨拉开来,笑着招招手让小五子过来。
“哎!”
小五子理了个近似光瓢的圆寸,脑门油亮鼓鼓,眉宇平和。人精瘦精瘦的,大棉袄套在身上显得空空荡荡直晃。小五子眉目浓重,眼皮上的褶痕深重,皮肤不怎么白,笑起来却是一口齐垛垛的白净糯米牙。
乔奉天走过去,把小五子往身前拽拽,蹲下来替他把新牛仔裤往上多卷了几道。
“穿着挺好看,就是买长了。”
“长了不怕,小五子能多穿几年……”小五子重心摇摆,虚扶着乔奉天的肩,乌黑的眼珠子盯着他的浅色的头顶,没忍住就伸着小手往上小心翼翼地抚了抚。
乔奉天笑了,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小叔不短一条裤子钱,不用给我省。”
小五子低头笑了笑,没说话。
也不知道是家庭使然,应了那句“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还是他天生是这副玉米棒似的的脾性,小五子年纪不大,看着却异常的温和缄默,心智成熟的不像个八岁孩子。
乔奉天回身往平桌边走,小五子不言不语地跟身。
“嫌冷就下去吧。”乔奉天往他脸上拍拍,“大堂多热闹啊,去,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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