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安东难以理解,这样岂不是更像往日重现,没有一点进步?他猜得到陈衍要跟他一起并不是因为他,多半是为了他还不知道的某件事,那件事跟狄辉有关,跟周航也有关。
他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不管陈衍和他们有什么过节,为什么想去和他们吃饭,他都会站在他这一边,他迅速地表明立场,告诉陈衍他支持他,需要的时候也会帮助他。
陈衍能闹出多大的事?齐安东想得轻率,权衡几秒就作出了决定。
狄辉看见陈衍也来了,眼里划过一丝讶异,但很快就自然地和他打起招呼,引他入座。
陈衍和齐安东坐在一起,周航坐在他们对面,还有其他几个人作陪。
周航不太关心他们文艺界的事,隐约知道陈衍和洪达合作,也以为是齐安东的关系,自然更不知道他和齐安东已经风风雨雨朝代更迭好几遭。
他还当陈衍是齐安东的情人,和他说话时语气轻佻,举止里却透着焦虑和神经质,看得出洪达那边的事务困扰他许久了。
齐安东很不高兴,他要说点什么,陈衍却拦在他面前向周航敬酒,毫不在意他对自己的轻视。
周航喝酒的时候狄辉在边上开玩笑:“上次吵的那架气消了吧?周行长不要还对人家恋恋不忘,我们的交易会可还想开下去,经不起你们折腾。”
齐安东脸色往下沉,周航却觉得陈衍对他态度好了不少,也跟狄辉一起说浑话:“人家不愿意我自然不能强求,要是人家愿意,谁能拦得住琵琶别抱?”
齐安东把他的杯子重重墩在桌上,周航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陈衍就站起来又是一杯酒敬上去。
周航和他喝完这一杯,再说几句祝贺的话,就忘了齐安东刚才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举动。
吃了一半还没进正题,陈衍偏头去看齐安东,就知道他也不耐烦,可能正是他的出现阻碍了狄辉的发挥。他毕竟是个外人。
他心知肚明狄辉找周航做什么,干脆找了个借口去卫生间。
进了隔间他给洪子珍拨了个电话,那边也在酒桌上,觥筹交错,一片嘈杂里嘶声问:“什么事?”
他跟洪子珍说狄氏在找周航筹钱,洪子珍半晌没说话,似乎出门到了一个僻静地方,才问:“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陈衍知道自己操之过急了,洪子珍已经对他有些防备。
他说:“不知道,听他们提起洪达,觉得和你有关系,就告诉你了。你说让我去洪达,这话还算不算数?”
“这是投名状吗?”洪子珍笑道,“你的新片可还在狄氏手里。”
陈衍叹息:“是啊,可狄氏能不能支撑到《罪歌》拍完都是个问题。如果可以的话,你们把它接下吧。”
“你原来打的这个算盘。”洪子珍说。
“嗯。”他不管洪子珍有几分信,他的话已经说了,洪有为自然会派人去查。
电话挂断前洪子珍还在感叹:“陈衍,我没想到你也这么……”
他也许想说“心机深沉”,也许想说“两面三刀”,陈衍都没有听到。
他呆呆地站在镜子前面盯着自己,觉得熟悉又陌生。
这家酒店其实也是熟悉又陌生的,上辈子狄辉请周航也是在这里,他也来过。
陈衍想起挣扎和急奔,想起狄辉说过的那些让他恍然大悟、脸色发白的话,想起他蹲在厕所里呕吐,孤立无援。
想得胃酸上涌,又有了吐意。
齐安东对狄辉的那些勾当没有兴趣。他来吃饭半是因为他手里有狄氏的股份,狄辉把他当自己人,半是因为陈衍的请求。
狄氏的股份是他好不容易挣来的,他当初对倪正青说会为他报仇,这也属于报仇的一部分。他没让狄氏改姓齐,但那些股份、那些金钱都知道自己姓什么,这就足够了。
齐安东久久等不到陈衍回来,自己跑去卫生间找他。
他有点生气。他不明白陈衍和周航打得火热是想干什么,他打算找到陈衍以后就开始质问他。
他的算盘打得很好,直到亲眼看见陈衍洗手池前低着头吐个不停,一边吐一边紧紧攥着一块碎瓷片,一下一下戳在台面上,像捅进人的身体。
“你干什么?!这东西哪来的?”他跑过去先把他的手掰开,幸好瓷片只在手心割了几条血线,没有真正伤到人。
齐安东眼睛一转,看到洗手台上供人擦手的毛巾散落一地,摆放毛巾的瓷盘也碎在地上。
陈衍是从那里拿的碎片。
他心里又急又怒,压着声音吼他:“你不是不寻死吗?你不是不认输吗?”
陈衍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脸还白着:“我不寻死,我要杀人。”
齐安东一惊,凝神看了他片刻,知道他又糊涂了,随手扯了一张纸帮他擦嘴角的残迹,说:“杀什么人,谁教你的有脾气就喊打喊杀?”
他对着齐安东倒很乖,仰着脖子让他擦干净:“反正我也死了,要死一起死。”
齐安东手里薄薄的纸巾下能触到喉结,温热的上下窜动,像个弱不禁风的活物,一掐就会死了。他声音放柔,说:“你怎么就死了?你不能死,他们死了我又不在乎,可你死了我会伤心的。”
不知道哪个词刺激了他,陈衍忽然把他的手打开,狼一样凶狠地瞪着他,然而他长相本来不威武,即便如此也不让人害怕。
“别甜言蜜语,你心里想什么我还不知道?我最恨的就是你!你也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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