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垂下了眼帘,光从上方投射下来,在他面颊上拉开了长长的阴影。他这次沉默的时间有点久,但还是抬起了眼睛。
叶朗吐字有点艰涩,仿佛这几句话说出口需要费不小的力气,“有。他对我……格外,格外狠。”
这个“狠”说得很轻,却重重扎在了霍杨心上,连放在身侧的拳头都无声地攥紧了,“……有什么具体的事情?”
叶朗摇了摇头,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仰头喝完了红茶,也不管有没有喝到柠檬核和茶根什么的,就一股脑咽下去,把茶杯搁在桌子上。
可是就算叶朗不说,霍杨也能猜到一些。
短短两三年就让他性情大变。压抑,激烈,不管不顾咬牙死扛的强硬,还有时常一闪而过的、伤人伤己的凶狠,每次爆发出来,那些负面情绪的冰山一角都足够让人惊骇。从足能把叶朗这么心理素质过硬的孩子都骂到崩溃,到敢把学生打到遍体鳞伤的散打老师,叶鹤龄不断打压他,又不断塑造他。
他难道以为人是煤和铁,只要狠命锻造就一定能炼出精钢吗?
人是多么幽微复杂的生物,三六九等,千差万别,叶鹤龄怎么就能认为他能像化学方程式一样,合成出一个最让他满意的后生来?
他自己又是个什么东西?
霍杨猛地站起身来,使劲呼吸了几口空气。他起身太快,全身的血都好像涌到了脑袋里,眼前出现了一大片金星,过了好一会才勉强缓过来。
“朗朗,你听我说,”他使劲掐了掐自己的虎口,耳旁还有点嗡嗡作响,“那个继承权,你如果……”
话说到一半,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涌出了鼻腔。霍杨还没在意,却见到叶朗脸色一变,倏地站起身来,“哥!”
“嗯?”他低头抹了一把,眯起眼来,才看到手背上一片鲜红。
霍杨抽了两张纸随便一擦,又卷了两卷塞进鼻孔,“没事,天太干了。”
叶朗本来想拖他去洗手间,但他哥犟起来也是一头顽牛,直接往沙发上一滚,屁股下生了根一样,死活不去,坚持要先把他的想法说完,“我说那个继承权,你稀罕吗?不就几个破钱,几个闲缺,老子养得起你。喏你看,上次发哥头给我打的抚养费,还剩这么多。听我的,别要了,好好上学,做自己喜欢的事……”
叶朗现在的关注点根本不在这事上,“你闭嘴。再贫一句试试?”
“你将来不养我也没关系,我养你一辈子也……”霍杨本来在滔滔不绝,这会说到一半,突然觉得不对,“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叶朗捏住他的脸,表情非常严肃,“你平时都几点睡,喝多少水?运动不运动,饭吃的是什么?”
霍杨啧了一声,“流个鼻血,你紧张什么,我大姑娘啊?”
叶朗看着他深邃的黑眼睛,近看时眼睑下两抹淡淡的青黑,还有睫毛眨动时眼球上的细微血丝,语气郑重了起来,“哥,你说的话我会听,我不一定照着做但我会听。你也得照顾好自己,明白吗?”
“明白明白,”此人顶着这副狼狈面相,居然还敢嬉皮笑脸,脸皮厚得三刀扎不透,“我家大宝贝儿会疼人了。明天和我去见你妈不?”
“不去,过两天。”叶朗撇了手,转身去了厨房,拿出霍杨喝啤酒的大杯子,居然接了一大杯温水出来,塞进他手里。
接着转身又走了。
霍杨喝着水,听到厨房里冰箱门打开的声音,接着是一堆东西砸进垃圾桶的声响,听得他眉心乱跳,却不敢吱声,埋头牛饮。
他的德啤,力娇,尊尼获加。他的可乐雪碧美年达……他的速冻披萨和意面,快煮乌冬,陈年干寿司……
霍杨只能祈祷他不要杀心大起,冲去他屋里把他藏在衣橱里的方便面全搜走——那可就真没活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掐指一算,霍大爷失身的日子好像不远了
大晚上的擦一把鼻血
第66章 春生六十六
虞良月在疗养院里给自己找了个活计,整理修剪花坛里的鲜花,大家实在拦不住,也就由她去了。她手艺不错,时不时往大家屋里送些新剪下来的插花,霍杨去的时候,还得知她特意给他养了一盆雏菊。
“……”他决定不告诉她雏菊的龌龊含义,“阿姨,朗朗这两天来看你。”
“真的啊?”她的笑容刚展露到一半,又忧心忡忡起来,“你告诉他了?他学习受影响么?他……愿意来?”
“他敢不愿意。”霍杨推推她肩膀,“快去打扮打扮,要见儿子了,你儿子那么帅,一看就遗传你,当妈的不能露怯嘛。”
“打扮什么。”虞良月摆摆手,“他什么时候来?”
霍杨看看天看看地,咳嗽了一声,才正视她的眼睛,“……就在停车场里呢,害羞,不过来。在家就磨叽了一上午。”
虞良月停了剪花的手,一时不知道该喜该忧。过了半天,她才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只简单挽了个发髻的头发,触感干枯,还蓬乱如杂草,“……”
霍杨这个“惊喜”,现在看来是把她给坑了。
好在虞良月现在的心理素质也十分过硬,还多了基督这根定海神针,只纠结了那么一瞬,重新超脱世俗起来,“算了,他嫌弃我也不是一两天。”
“别多想,”霍杨打了个响指,“我现在把那个小混蛋逮过来,您等着啊,我现场刑讯。”
他迅速跑到停车场,把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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