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一思考,言语上就跟着一滞,原本想好的话一时没有接上来。
倒是李承祚反应快,温情脉脉地瞧了一眼蒋溪竹,桃花眼一转,瞥了一眼许三娘:“别怪我这挚友说话吞吐,我家之事他不好说,我倒无所谓——三娘肯定疑惑京中没有兵荒马乱,好端端怎么会兄弟失散?其实都是家丑,我这哥哥是个庶出,还是个混球儿,我家老头子死后,他得了自己那一份儿家产还不满足,还想跟我争更多的,我不给,他一气之下带着家财撇下老母跑到别处逍遥去了,如今他老娘眼看不行了,不见他不肯咽气,这才打发我们出来让他回家,不然谁管他,爱死不死。”
蒋溪竹:“……”
皇帝陛下张口编话本子的能耐,真的挺像那么一回事儿的,不做说书先生委实可惜。
许三娘闻言,将原本投在蒋溪竹面上的目光微微偏转到李承祚脸上,只见这年轻人眼带桃花自有fēng_liú,眉如剑鼻如峰,一双略薄的唇勾着一抹似笑非笑的轻佻,端的是英俊无双的好相貌。
她却不知在这副英俊的面貌里看出了什么,微微愣了一愣,一双美眸里别样的情绪一闪而过,才重拾起泰然自若的笑:“如此看来,公子对这位兄长的态度,是找得到也行,找不到更好。”
李承祚伸手取过桌上的茶壶,随手给蒋溪竹添了一点儿,又顺手给自己添了一点儿,一转手,十分成心而手欠地将茶壶放到了离耶律真最远的一个对角儿,吊儿郎当道:“我可没这么说,找还是得找到的,邺城就这么一亩三分地儿,我这大哥哪怕是狡兔三窟也得在洞里窝着,三娘对我这大哥这么用心,难不成是有恰好现成的消息等着给我们吗?”
许三娘没想到他把话如此还回来,随口接了一句“没有,”,正要说什么,只见老道士满头大汗满面红光地一屁股坐在了对面儿,眼见许三娘露出短暂的怔愣,一句“累死我了”被他原个儿吞了回去,十分逞英雄地换成了一句“还有什么活计?尽管吩咐老道士我来。”
李承祚对他露出了一个十分不忍直视的表情。
许三娘被他“哼哧哈”的喘气儿声喘出了一身的不好意思,起身笑道:“不必了,道长已经帮我许多,此处向南不远就是邺城,天色不早,公子们若是想在天黑前进城投宿,还是尽快赶路吧。”
老道士磨磨唧唧地嚎腰疼不肯走,李承祚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还是蒋溪竹劝说,容他歇会儿,李承祚才作罢。
许是夏天烦闷,也许是被子虚道长的无病□□嚎出了几分烦躁,蒋溪竹有几分心不在焉,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抬头,正见李承祚在一旁望着自己。
蒋溪竹神色淡淡,与李承祚对视一眼,正想挪开,却见李承祚眼神一转,指向了一个只有他们两人才能看到的方向。
蒋溪竹顺着那方向看去,眼神顿时一紧——许三娘的金钏在阳光下闪出一个十分不明显的图案,那竟赫然是一只凤凰。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时间是否觉得熟悉了……
第58章
生前一笑轻九鼎, 魏武何悲铜雀台。
相传铜雀台的旧址, 就在故郡临漳,可见此地曾繁华一时。
蒋溪竹拖着要死要活的老道士与互看不顺眼的李承祚耶律真, 辞别了许三娘。一行人赶在天黑之前入了邺城, 没有来得及去体会六朝旧都的兴衰,刚入城门就迎来了时已晚霞,蒋溪竹选了城中一家客栈,安排一行人住下。
邺城夏晚闷热, 城中人夜深难眠,自有消遣之处, 蒋溪竹一行人投宿的客栈地处闹市, 一街之隔就是邺城繁华楚馆, 与前朝铜雀台并无古怨地隔着几百上千年相辅相成。
月上中天, 晚风燥暖, 佳人莺声燕语香软风情, 合着灯光酒色歌舞丝竹盘旋在邺城上空, 辗转入了不眠人的耳。李承祚在床上翻来覆去, 折腾了许久,觉得隔壁佳人在怀的声音格外扰人心神, 不由悲从中来——他堂堂一个皇帝至今连个媳妇都没着落,自己治下的万民百姓在这方面倒是当仁不让一马当先。
李承祚被阵阵香风软语熏得眼晕, 听越觉得睡不着,发现辗转反侧许久,月亮才往东方偏了肉眼难见的一丁点儿。
皇帝陛下忍得过风餐露宿忍得过世人诟病, 唯独忍不过一墙之隔有他家丞相安眠。
皇帝光明磊落地只着中衣推门而出,朝着一墙之隔蒋溪竹的房间走去,连廊背阴,在夜间难得沁出可贵的清凉,他却觉得这点儿凉意分明漫不过日间积累的热切,尤其以丞相那间客房门前更甚。
他试着往前走了两步,却像陡然发现自己只穿着中衣似得,愣在原地犹豫了一下,轻手轻脚地滚回了自己房间,三两下间将自己装扮成了一个fēng_liú倜傥惹人回眸的贵公子,连鬓边的头发都梳笼得一丝不苟,也不知在这黑灯瞎火的夜间空废了多少灯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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