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够之后,他又歇斯底里地咳起来。他感觉有什么东西从他的喉咙里喷涌而出,就像他的生命正在缓缓流失,可他的意识还是清醒的,他甚至能清楚地计算出自己的死亡时间——他真是冷静得可怕。他自嘲地想。他紧紧地抱着自己,有些疑惑:为什么会这么冷呢?现在明明是夏季,可他却觉得比他经历过的任何一个寒冷的冬天都要冷。
视线已经不太清楚,在朦胧间,他仿佛看到了很久以前小小的自己,瑟缩在墙角,偷偷地观望着那个被称作自己父亲的人渐渐离去的背影,他伸出手,却什么也抓不住。
还有他的哥哥。白衣似雪,纤尘不染。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知道他跟自己不一样。他永远是属于光明的,而他,只能在最黑暗的底层打滚,永远也接触不了阳光。
终于,他缓缓闭上眼,放任自己沉入这深沉的黑暗之中。
在他闭眼的瞬间,他做了一个决定——如果这次他还能活着的话……
如果他还能活着的话,他一定要将自己从未得到过的,加倍地讨还回来!
“宝宝,不哭哦……”夙琰雪头疼地抱着那个诸神山庄的禁忌走后不久就醒过来的儿子,不停地安抚哄劝着,可他的儿子明显不领情,张大着嘴哭得快要背过气去——千陌平时很少哭,一向让她这个做母亲的很省心,可没想到这一哭起来,简直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诸神山庄的房盖几乎都要被掀了起来。夙琰雪从小娇生惯养,哪伺候过这样的小祖宗,虽然她表面还保持着慈母般的微笑,可心里早把那个人骂了个通透——她自然不会怪自己的儿子不懂事的,一定是那个人对他施了什么迷咒!而至于那个人根本就等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这个时候夙琰雪是不会想到的。
想归想,最后夙琰雪实在无法,只得催自己丈夫去把那个人找来,孩子还小,哭出什么毛病来客就不得了了,她还指望这个孩子给她带来更多的荣耀呢!
诸神长勋自是不知道自己的妻子在想什么,檀木虽然同床多年,也不过是相敬如宾而已,实在谈不上什么感情——修真修的时间越长,原本属于人的yù_wàng就越淡,也就越发无情,但孩子这样哭下去也不是办法,他只好按她妻子所说的,去找他的弟弟。
诸神长勋是不知道他弟弟住在哪里的,不过他是修真者,又是他们这一代中的佼佼者,当然不会连一个人都找不到。只见他闭上眼,微微凝神,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又霍然睁开眼,朝着他所感应到的那个地方走去。
然而,他越往前走,眉头就皱得越紧——诸神山庄很讲究,就连最粗鄙的下人都安排了单间,可是,他发现自己将要到达的地方,居然是柴房!
诸神昊天虽然不喜欢他,到底也给他置了一间偏房的,可他现在居然在柴房……他居然住在柴房!诸神长勋只觉得一股怒气直往上窜。他是聪明人,很快就想通了关节,必是那些势利的狗奴才们,见族长不待见他,就欺负到他头上,连他的房子也被夺了去!又想到晚宴前看到的场景,诸神长勋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给这些欺主的奴才一些教训!
再怎么说,他的弟弟,也是诸神山庄的二少爷。
当然,他的弟弟在柴房还可能是在完成管事的派给他的工作,这是从未经历过人情冷暖的诸神长勋怎么也想不到的。
诸神长勋还没有走到柴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无意识的低浅呻吟——若不是他是修真者,六识聪颖,恐怕也听不到那声音。诸神长勋心下一沉,忙快步上前,猛地推开了柴房的门。
柴房里很黑,是夜明珠照不到的地方,但今夜的月光特别亮,照在诸神长勋身上,投下一片逆光的影。他紧阖着的扇睫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
逆着光,他只看到柴房门口立着一个漆黑的人影。但他感觉到那个人的目光投进了他的眼里,有着说不出的讽刺与残虐。
诸神长勋匆匆上前,扶起他,关切地问道:“你怎么样?”
他只是看着他,突然再次毫无预兆地大笑了起来。
那笑声明明是欢快的,可听在他自己耳里,却分明是那般苍凉荒芜。
为什么会这样呢?他疑惑地想。他的哥哥出现了,他死不成了,他应该高兴不是吗,可他为什么会觉得如此的不甘……为什么呢?
他蓦地喷出一口血来,润湿了诸神长勋白色的长衫。那烫人的颜色透过衣服渗进皮肤里,竟是那般绝望与怨毒。
此刻诸神长勋也不管他为何要笑了,凝气于掌拍在他背上,灌入他的体内。“你会没事的。”他安慰似地说。
“大哥……”他气若游丝地叫道,听在诸神长勋耳里却宛如惊雷,气息一窒——他从未像这样叫过他。
“怎……怎么?”顿了顿,诸神长勋问道,看向他的视线越来越柔和——无论如何,这个人都是他的亲生弟弟。他突然发现,他心里也是在盼着“大哥”这个称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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