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站在原地看着夏言一点一点向他走近,而两人之间的距离却不知道还有多远,只得叹息。
夏言停在他面前,“我开车吧,小华去她妈妈那里了,到我家坐坐。”
沈知点头,虽然说头次被夏言邀请登堂入室,他却毫无欢喜:夏言的表情太过严肃,怎么想也不可能是约自己花前月下。
两人一路静默,到了夏言家里,沈知被让进书房里,夏言问,“喝茶吗?”
沈知站在屋子中间,四下看一眼:这书房他在夏言出版物扉页上的照片里见过,深黑厚重的大书柜,密密麻麻的摆满了书——并不整齐,也因为这不整齐,才觉得亲切。
他转头看夏言,“可以,绿茶就好。”
夏言拿回茶来,招呼沈知坐下。
沈知过了百爪挠心的一个下午半个晚上,这会儿倒平静下来。
夏言抿了一口茶,把茶杯放回桌上的瓷盘里,竟是叮一声。沈知看过去,见夏言的手微微有些发抖。他心中诧异,却也没有开口问。
夏言苦笑一下,深深凝视着沈知,过了好久,才把目光转开,说道:
“希望你不要嫌我啰嗦,事情,要从很久以前说起。”
说着他把双手对握,放在自己膝上,又静默一会儿,似乎在组织语言。
沈知也不催他,只从旁边仔仔细细的看着夏言——微黄的灯光下,夏言的眉目柔和,表情却稍有愁苦。看得沈知直想伸出手去,在他眉间轻轻揉一揉。
夏言抬手擦了擦脸,过了一阵子,才又开始:
“我跟章宁,大学毕业没多久就结婚了。那时候我们才二十二三岁,现在看来,算是结得早了,那个年代,还算是普通的吧。结婚没多久我的导师,就是侯老,跟普林斯顿一个历史地理学教授有一个共同的研究项目,那边要求他过去做访问学者,他便带着两三个学生一起过去了,其中就有我一个。”
“章宁是辞了工作跟我去的,我们当时的打算,就是趁着她在那边暂时也不需要工作,生个孩子。”
沈知心里忽然有点儿不详的预感,夏言仿佛感觉到了,转头看他一眼,苦涩的笑一下,伸手在沈知手上拍了拍,又继续说下去:
“我们试了小半年,没什么动静。因为这个研究项目只有两年,我们就只能在那儿待两年,所以小半年没有结果我们都有点儿着急。章宁的医生看我们着急,就建议我们去做些检查。”
“先做检查的是章宁,她没什么问题;医生就建议我也去查一下......”
说道这里,夏言的声音开始微微发抖。沈知想到了什么,表情完全凝固在脸上。
这次夏言停了很久,屋里安静得针落可闻。夏言再开口的时候声音低沉暗哑,
“我查出来的结果是,无精症,换句话说,就是我不可能让章宁受孕。”
“那边的医生很善良,说不要放弃希望,很多夫妇都曾被诊断出不育,最后都能顺利怀孕。但我们也知道,这些话说出来,不过也就是安慰安慰我们罢了。”
“章宁是做科学的人,她对这种低概率事件向来不抱什么幻想,既然医生这么说了,她就提出找精子银行做体外受精。”
“我当时并不同意,她花了很多时间来说服我。这期间我们一直没有放弃努力,但医生的诊断总不是空穴来风的,到那一年底,章宁依然没有怀孕。而我们在美国的时间,只剩下一年。”
“我最终同意了章宁的建议。”
夏言说完看了沈知一眼,沈知面容苍白,嘴紧紧抿着,显然已经知道他下面要说的是什么。
“当时的问题是,我们需要在当地的精子银行选择合适的精子。我们并不希望将来生出来的孩子有混血特征,这样太容易被人看出来,所以我们第一个要求,就是精子捐赠者必须是亚裔,最好是中国人。”
“这个要求现在看来也许不算什么,但那个年代,普林斯顿附近的精子银行里,满足这样要求的并不多。我们最后拿到的文件,不足十人。中间有一个,资料填的是普林斯顿的大学生,年龄十九到二十,身体健康,热爱运动,中国人,没有填姓,名字填的是,jerry。”
夏言说到这里,似乎已经精疲力尽,往椅背一靠,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这些年夏言心里因为这件事无比煎熬;知情者只章宁一人,而于章宁而言,夏其华是她十月怀胎生出来,是不是自然获得,虽然有些许区别,却并不至于让她辗转不安。他转头凝视着沈知:沈知低垂着眼睛,嘴似弯非弯紧紧抿着,嘴角的那一对梨涡若隐若现;下巴下面微微的小坑也因为他严肃的表情愈发明显。
从夏言的角度看过去,此刻沈知的容颜,几乎是夏其华的一个翻版。
“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跟小华有些相像。但我们当时的所有程序都在美国完成,我觉得绝不可能那么巧合,也没多想。”
“可每次见你,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一些,所以不免经常看你。你可能,误会了我的意思。”
沈知心想自己应该是失落的,可这时刻,无论什么话语都似乎隔着若干层玻璃,不仅不清晰,甚至不觉得是真实的。
夏言停一下,又苦涩的笑了一声;在沈知听来,这几乎如同一声呜咽。
“小华出生以后,我跟章宁商量,到小华十八岁的时候,再决定是不是告诉她关于她的身世。”
“但我经历这种挫败,跟章宁没法再同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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