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阔高远的高阁之上,四面通风,十分敞亮,这里济济一堂坐着的,就是当今天子和后妃百官众人。
皇帝身侧,一边坐着徐太后和徐德妃,另一边则是舒皇后和张淑妃,其余有体面的内外命妇、宗室女眷皆安排坐席在后。
此时湖面上随着表演水秋千的伎艺人落水,这里也响起了喝彩声。
徐德妃放下了手中替徐太后剥的橘子,也跟风轻轻鼓了鼓掌。
她冷眼瞟着对面的张淑妃笑靥如花,隔着舒皇后正和皇帝说着什么,一点也不顾及,徐德妃嘲讽地勾了勾嘴角,心底暗骂了一句贱人。
张淑妃年纪已经不轻了,却是这后宫女子中最具风韵的一人,眼角眉梢具是暖意融融,与徐德妃刻薄的面容有天壤之别,便是年轻的舒皇后也不及她锋芒。
周毓白生得如此俊秀,舒皇后自然也是极为美貌,只是这种不沾烟火气息的清净之美并不很讨皇帝的喜欢,皇帝并不属意冷冰冰的仙女,他喜欢的是凡尘之中能够给他带来愉悦、轻松的寻常夫妻之乐的张氏。
皇帝年近五十,却保养得宜,戴着硬脚幞头,颔下蓄着长须,看起来不像威严的一国之主,倒似是寻常的中年文士,儒雅清瘦,十分亲和。
张淑妃正笑得花枝乱颤,嗓音如少女般娇俏,正与皇帝笑闹打赌一会儿哪条船会夺标,上一回合她已经输了一筹。
徐太后头发花白,背心佝偻,可身上依然有年少时杀猪匠家掌上明珠的霸气。
“吵吵什么!吵得老身头都裂了!”她不客气地朝张淑妃剜了一眼。
徐太后这一嗓子或许能唬住别人,对于张淑妃来说可就真是太习以为常了,只听她冷静地吩咐内侍去给太后娘娘倒盅败火的清茶来,别叫她老人家喊倒了嗓子,徐太后板着脸,却也不敢再发作。
皇帝全程不发一言,看似谁都不帮,其实他的心向着谁是很明白的。
皇帝与太后感情不好,本来皇帝就是太宗亲自教养长大的,徐太后一个屠户人家女儿,不过是先祖从龙有功,鸡犬升天,连太宗自己都对他这个糟糠之妻看轻几分,皇帝因此对她也没什么尊敬,加上她多年前算计亲儿子睡了自己侄女这件说出来就能让人倒一辈子胃口的事,更是把两人原本就不怎么样的母子情分给折腾地没剩什么了。
徐太后又不是什么聪明人,这么多年来从来也没想过与儿子修复关系,满心算计地就是为徐家夺权,扶自己的大孙子肃王做皇太子。
皇帝气苦多年,觉得这世上最巴望自己死的人里,大概自己的老娘要算一个。
这样的关系之下,自太宗皇帝去世后,皇帝身边能带给他“亲情”的人,其实就只有张氏一个。
在陛下心里,张氏才是妻,自己的老娘和徐氏,就属于给他添堵的麻烦,只是碍着孝字,他才诸多容忍罢了。
徐德妃见状,立刻出言解围,她也晓得,自己唯一的指望就是徐太后,因此这些年来,她也不往皇帝跟前凑,一心服侍姑母徐太后指望老人家争气点多活几年,她的寿命熬过皇帝,徐家和肃王自然有好日子,要是徐太后先一步薨了,那可真是对不起,依照皇帝看他们不顺眼的程度,徐家也兴盛不了几年。
因此徐德妃难得替张氏说话,也顺便将早就准备好的话抛出来:
“官家,今日这般好景,正是该提几句诗词助助兴才是,新科几位进士都来了,何不让他们借此机会展示展示才学?”
张淑妃只是微笑,这个徐氏,在这点上是与她不谋而合。
皇帝点头,让身边内监派了个小黄门去传话,让新科进士们今日好好赛赛诗词。
后头隔着帷帐坐着的各家夫人们也都神态各异,走过张淑妃和徐德妃路子的几位尤其忐忑,这新科进士里很有几个有才学有来头的,若是能有好机会求道赐婚旨意,这可是体面的大好事。
钱婧华的心情却不大好,她身边的连夫人拉拉她的袖子,轻声道:“一会儿指不定会来传你,给几位主子见礼时得机警些。”
钱婧华像是没听进去一样点点头。
她不是没有进宫见过皇后、太后诸人,可连夫人却独独提醒她这一回,也是同样抱着让皇上赐婚的主意,当然圣旨不可能今日下,不过就是指望着让官家对她有个印象,后面的事才能顺理成章。
赐婚给谁钱婧华心里早就有数,给六皇子东平郡王周毓琛。
自钱婧华进京那日起,她就明白自己会有这一遭,指婚给皇子,是钱家表的忠心。
可是张淑妃为人……
虽然东平郡王问鼎大位很有希望,钱家也很有意图想搏一搏,钱婧华却只觉得累,她对这些事情没有兴趣。
邠国长公主与卢家和连夫人有旧,当然这面子却还不够说动钱家把钱婧华嫁给周毓琛,更重要的原因来自于钱婧华的母亲。
她悠悠叹了口气。
连夫人的女儿卢小娘子卢拂柔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悄悄用嘴型对她说着:“别怕。”
钱婧华点点头。
几个穿着绯色公服的身影隐隐约约地出现在帷幕后,正是几个新科进士,正在回答皇帝的话,这里的女眷自然十分兴奋,连早就已经出嫁的安阳公主也伸着脖子去张望。
安阳公主是张淑妃最疼爱的女儿,如今宫里已无未嫁的公主,这位安阳公主自嫁人后就常常回宫陪伴母亲,屡有越制。
邠国长公主对安阳很不满,这不满当然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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