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宁拳头握起,小肩膀也微微发抖。
太过分了。
二婶本来就很难过了。
袁宁抓住袁家二婶的手。
他决定他也不喜欢这个人。
袁家二婶勉强挤出话来:“今天就要走吗?我还没有帮宁宁收拾……”
眼镜男说:“不用收拾。”他敲敲桌沿,“去到那边什么都会有人为他准备的。你收了钱,以后他就跟你们没关系了。”
眼看眼镜男想立刻带袁宁走,袁家二婶急了:“前面说好的,至少前两年你们要给我们寄他的照片,让我知道他过得好——”
眼镜男心中冷笑。都收了钱,还装什么样子?不过这是事先约定好的,他自然不会反悔:“当然,说好的事我们肯定会做到。”
袁家二婶有些恍惚:“好。”
眼镜男出去打了个电话,回来时对袁家二婶说:“钱已经打进账号里,你可以去查一下。如果没问题我就把人带走了。”说着他顺手给了贾正经五百块当“中介费”。
贾正经两眼发亮。
袁家二婶迟疑地说:“你们是去市里坐火车吗?”
眼镜男点头。
一南一北的,开车不方便,坐飞机手续更麻烦,只能选火车。
袁家二婶说:“那我也去,我去市里查。”镇子很小,什么事都能传个遍,她要是领着袁宁去查卡里的钱,用不了多久全镇的人都会知道——到时袁宁二伯和大伯肯定会找她要钱。
眼镜男再次推了推眼镜。还懂得财不露白的道理,倒是有些见识。看来这孩子是像他这婶婶。眼镜男说:“那就一起。”
袁家二婶松了口气。
贾正经不用担心,他做这门生意,最要紧的就是嘴严,送到谁家,收了多少钱,贾正经绝不会透露。毕竟他还要继续吃这口饭,要是露给别人了,以后就没人找他了。
收了钱,贾正经不再跟着他们。袁家二婶跟着到了市区,带袁宁去办卡的银行查余额。眼镜男只当她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没有跟着进去,候在外头等他们出来。
听银行柜员说卡里有两万,袁家二婶心中一痛,知道这桩“交易”已经算是完成了。
见眼镜男没看过来,袁家二婶把袁宁拉到一边,蹲下身叮嘱袁宁:“卡你收好,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婶婶知道你是最聪明的,从来不会乱花钱,以后要是——要是有什么事,你就拿来应急。”
袁宁听着袁家二婶殷殷嘱托,捏紧了袁家二婶塞回自己口袋里的银-行卡。
他脑袋里乱糟糟的,想把卡留给二婶,却又知道二婶绝对不会用里面的钱,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他毕竟只有六岁。
袁宁最终还是默默把卡收了起来。
他跟在袁家二婶身后走出银行。
眼镜男已有些不耐烦,见袁宁出来了,语气带着几分讥讽:“查完了?”
袁家二婶点头。她牵起袁宁的手,把那小小的手掌放到眼镜男手里,示意袁宁主动牵上去。
她看得出来,袁宁心里对眼镜男有了抵触。人往往就是这么矛盾,她早做好了最坏的准备,让袁宁拿着钱备用,但又希望袁宁能被新家庭接受。
袁宁乖乖抓住眼镜男的手。
袁宁的掌心一片濡湿,让眼镜男皱起眉。他看腻了袁家二婶的“装模作样”,也就没甩开袁宁握上来的手:“那我们去火车站了。”
袁家二婶没说话。她站在原地,目光一直黏在袁宁身上。
袁宁跟在眼镜男身后,一步一回头。等发现袁家二婶眼眶越来越红,袁宁低下头看着地面,不再转过头去惹她伤心。等跟着眼镜男拐了个弯,他才抬头看路。
眼镜男松开了牵着他的手,说:“跟好。”
袁宁乖乖点头。
眼镜男招了架计程车,告诉司机开去火车站。
一到地方,袁宁就被镇住了。
火车站真大,到处都是人。
外面的世界这么大,他这一去肯定再也找不到回来的路。
这是袁宁第一次明白“渺小”两个字的含义。
这一刻他就像一颗不起眼的沙子,根本不知自己会到哪里去,也不知自己能做什么,只能被浪卷着、被风吹着,茫茫然地在这广阔而孤寂的世界飘荡。
袁宁仰起脑袋,认真地辨认着这个陌生的火车站。他还不识字,只能反复记着那些字的模样。等他仔仔细细地记完了,才发现自己已经落后好几步。
袁宁连忙小跑着追上去,伸手牢牢抓住眼镜男的衣角。
看着自己被捏皱的外套,眼镜男直皱眉,但还是由着袁宁抓紧自己衣服。
他可不想再牵袁宁那只汗淋淋的手。
眼镜男买了票,带着袁宁上车。他买的是卧铺,都是下铺,两张床相对。从这边回去火车得开二十多小时,其他人都大包小包地上车,他们倒是轻松,什么都没带。
火车一开,眼镜男买了些车上的水果和牛奶给袁宁,自己拿起报纸看了起来,仿佛没听见袁宁小声说的“谢谢”两字。
袁宁见眼镜男-根本不想理会自己,也就乖乖坐在床上,安安静静地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色。他没坐过火车,眼也不眨地往外看,看村子,看田野,看牛羊,一直没动眼镜男给的食物。
到了中午,眼镜男叫了两份午餐,看了袁宁一眼:“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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