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侯心道这般看来这位洛王分明人中龙凤,比之太子犹胜三分,又岂肯眼睁睁看着皇位旁落他人,这天下究竟谁手且看来日。
然他年少时常听母亲说起今上争储之险,自己亦经历无数朝堂风云,心道这人生一途终是由人不由己,如今洛王讨要温酌,这夺嫡的泥水恐怕不光是自己连着儿子也一同要搅和进去了。
第22章 第 22 章
温酌得了知事的衔,第二日上便领了书勤去礼部报到。
世子头一回当差,襄阳侯特意遣了一顶四人抬的绿呢大轿给温酌,一路送到礼部大门口。这官轿不同于民间的小轿子逼仄紧窄,内里宽敞不说还铺了软垫,被人一路晃着险些又睡过去。书勤伺候温酌下了轿,礼部这边殷鹤晟早让人候着他了,再者温酌虽只领了七品的衔儿,到底是正经的襄阳侯世子,那人与他见了礼,并不敢拿乔,一路将他领进去拜见洛王。
第一次做官虽然兴奋,不过因着前几天见过洛王殿下,又被温士郁一番耳提面命,温酌还算有几分矜持,很是郑重地行了礼。
殷鹤晟虽在礼部当差,穿得却不是朝服,乃是一件绛色常服,只是衬着玉带金冠颇是气派。
他端坐椅上正批阅卷宗,这时亦是放下笔打量起温酌来,稳稳当当坐着受了他这礼,方道:“以后在一处做事便是同僚,世子不必拘谨。”
温酌瞧他一眼,只觉心里怦怦直跳,心道这见礼弄得跟过堂审问一样,洛王殿下好大的派头?
温酌尽管心中腹诽,面上却是装得淡然。殷鹤晟虽让他不必拘谨,温酌却不是个神经大条的,书勤因是仆从又被遣去了下堂候着,他此时孤身一人面对洛王,只得站在屋子里故作淡定假装观赏房中的陈设。
这屋子倒也不算大,采光却是极好,许是办公所在陈设不过寥寥,墙上倒有几幅字画,只是温酌这会也没心思细细欣赏。案上的书卷纸张却极多,让人收拾齐整了,一摞摞堆在一处。
洛王拿起卷宗批了几句后,吩咐下属领走,这才同温酌说话。
“坐吧。”
温酌犹豫一下,才在他身侧的椅子上坐下。殷鹤晟问他几句,无非是本朝的仪制等等,这其实有仪制吏司管事,问他这个其实就是校考一二。温酌把这个当成应聘早在家请教了亲爹,虽没有说得头头是道到底也没有出什么洋相。
殷鹤晟听了还算满意,眯着眼瞧他,道:“孤觉得你变了不少。”
温酌却没什么反应,只是冲他点点头。
殷鹤晟见他不答话,便不追问,又说:“万寿节临近,万事不可马虎。你初来乍到,凡事多听多想,行事切莫莽撞。若有事不明自来同孤王说便是。”
温酌连忙应了,又被他领着去见了诸位管事。
他折腾了整整一日,下了值只觉脑子都昏沉沉的,被人抬着一路晃悠,果真在轿子里睡着了。
礼部因为这位襄阳侯世子的到来很有些骚动,唯恐这位祸害搅了大事,几位大人心里埋怨洛王不地道,弄了这么一个活宝来讨嫌。
这嫌恶好比嗅到恶臭,有的人摆在脸上,有的人藏在心里,但却没有敢明着使绊子的。
好在温酌脾气温和,殷鹤晟交待他办的差都好好地办了,并没去计较旁人的小心思。一晃半个月过去,倒叫王尚书李侍郎白操了一回心。
殷鹤晟并不给温酌十分难的工作,大部分是誊抄事项。今上花甲之寿,筹备的甚是隆重,用度亦是惊人,俱要写明了交内府拨银,另要同光禄寺会同商议典仪用项,另有仪仗帷幕,宫殿守卫等事宜亦要安排妥当吩咐下去。大歆如今势大,外族必来朝见,又要与鸿胪寺商议觐见细节,温酌抄得手酸,心里却暗暗佩服殷鹤晟行事周密。
另则,为父操办寿宴之事便是在民间也往往是嫡长子名下,如今却是洛王一手作成运筹顺利可见其手腕不凡。
他却不知先时未曾穿过来时,太子亦是殷勤地要为父皇操劳,孰料他手下的户部却出了岔子,险些办不成这万寿节,恼地皇帝在早朝上砸了一个镇纸险些见了血,最后这美差也成了鸡肋,这才便宜了殷鹤晟。
因每日不免相见,温酌如今见着殷鹤晟就心悸的毛病已不药而愈,对这洛王殿下也生出几分好感,并不那么抵触了,殊不知殷鹤晟其实也在掂量他。
洛王起先对这襄阳侯世子就存着几分疑虑。世所周知“浪子回头金不换”之所以可贵自是因为那回头的浪子犹如凤毛麟角一般,大凡浪荡落拓者一般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主,这温酌乍一悔改许多人只当他是作戏,一时而已,殷鹤晟亦然。
洛王其人看似冷情,脾气却有几分偏执,之所以讨了温酌来一方面要向温士郁施恩,一方面也想瞧这世子“戏路”如何,探一探马脚。谁知温酌倒是出人意料态度谦恭,做事严谨,一连半月不见异样。他那破字因得杨学知指教也算突飞猛进,蝇头小楷写得密密麻麻,倒也干净工整。殷鹤晟原意是要难一难他,没成想这温酌倒是虚心好学,不耻下问。礼部这班高傲嘴脸,已有大半去了对襄阳侯世子的偏见,见他问事也会耐心教他。
再者,因典仪巨细都有花销用度,这礼部之中也有的是珠算高手。谁料温酌居然心算过人,誊抄时竟还被他寻摸到了几个错处,实在令人大吃一惊。
如此连殷鹤晟都有些怀疑起自己的眼光来。
第23章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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