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重川突然吹了声口哨,声音不大,但是很长,风盏只听见忽的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飞过,带了一阵凉风,千重川就这么背着他,靠在石壁上,又轻轻鼓起嘴唇吹了一声口哨。
一声鸟叫婉转着响起了,千重川说:“风盏!”
风盏还没回答,他就听见有个奇怪的声音也跟着喊了一声:“风盏!”
那声音很婉转,却听不出男女。
“风盏,你为什么不吃兔子?”千重川又喊了一声,带着笑意。
那个声音也跟着说:“风盏,你为什么不吃兔子?”
“风盏,为什么不理我?”千重川还吹了声口哨:“兔子这么好吃。”
他把风盏从自己背上放了下来,发现风盏不由自主地咧着嘴笑,那个婉转的声音还在学着他说:“风盏,为什么不理我?兔子这么好吃。”
“是什么东西?”风盏轻声问。
“一只听音,”千重川告诉他:“我也是偶然发现的,它在这里很久了。”
风盏知道听音,会记着别人讲话的鸟,不太常见,他小时候见过一次,只记得它通体雪白,一双眼睛是桃红色。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千重川告诉他:“你说的,它都会记住,如果你走了以后还有缘分回到这里,可以试试来找它问问,当年你说过些什么。”
风盏想了一会,他突然开口:“千重川——蜂蜜很好吃,谢谢你——”
千重川捡了这么多动物回来,还是第一次听到一声谢谢,他不由自主地笑了笑,看那只听音展开翅膀飞过了,桃红色的眼睛里闪过一点光,它张开尖尖的嘴,拿婉转的嗓子学舌:“千重川,蜂蜜很好吃,谢谢你——”
第五章
千重川似乎还记挂着风盏的眼泪,回去的路上,他又脾气很好地背着风盏走,他走的很稳。
风盏伏在他温暖的背上,只觉得天地辽阔,无论是人还是妖,都只是一粒尘埃,再大的困扰横在胸中,也总要有面对的那一天,他从前见过那么多诡谲奇幻的风云,没道理无法处理自己的难题。
虽然不知道千重川从哪来,到哪去,但他决定不去问了,风盏觉得很神奇,他们俩明明对彼此一无所知,他却突然觉得千重川像一个认识了很久的老朋友。
两个人回了庙,千重川却没进去,他把风盏往背上颠了颠,轻声说:“抱紧了。”
风盏下意识地听了他的,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千重川伸手拍了拍庙门,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在寂静的夜里像什么东西炸开似的,吓了风盏一跳。
没过一会,风盏听见三声回应似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他只觉得毛骨悚然,动也不敢动,千重川这才推开了门,背着他回了房间。
“……刚才那是什么声音?”风盏坐在床上,很紧张地问他。
“庙里的鬼,”千重川很随意地告诉风盏:“夜里鬼醒了,我们回来就是打扰他们,所以要敲门,他们回应了,我们才能进来。”
风盏吓得往里面靠了靠,千重川又告诉他:“以后晚上讲话做事都要轻点,与人方便,与鬼也要方便,我们都是借宿的,听见了吗?”
“你不要说了……”风盏在很小的时候就敢提着剑斩杀一只比龙还大的狗头鳗,可他还是有些怕鬼,他家里从未有这种污秽东西出现过,风盏听千重川说的一本正经,更觉得后背发凉:“我要睡觉了。”
“你也不要说梦话,听到了吗?”千重川凑近了:“它们听到了走过来,会吓到狗的。”
风盏忍不住伸手抓着千重川的胳膊,把他拉近了:“你不要再说了!”
千重川沉默了一会,突然大笑,他随手摸了摸风盏的头:“吓唬你的,这么好骗?寺庙里哪有鬼。”
风盏松了一口气,他不由自主地倒在床上:“那刚才是谁在里面敲门?”
“敲什么门?”千重川很疑惑地说。
风盏又觉得害怕了,他拿不准千重川是不是在吓唬自己,晚上睡觉的时候,他偷偷往千重川那边凑了凑,等他睡着了,又伸手轻轻摸索了一会,抓着千重川的手腕。
第二天千重川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腕被紧紧抓着,他低着头看了一会,才轻轻把风盏的手拿开了。
今天天气不错,千重川收拾干净院子,把庙门关好,就放那几只小野狗在院子里玩,那个魔物的心脏还挂在屋檐下,他抬头看了看,微微卷着舌头吹了声口哨,屋檐下的青鸟展开翅膀飞下来,在他肩旁打了个转,又飞走了。
千重川做好了饭,叫风盏过来吃,风盏好像不太舒服,捂着头拍了两下。
“怎么了?”千重川问他。
“没睡好,”风盏低声说:“做梦了。”
梦到什么,风盏记不起来了,他只隐约记得不是什么好梦,慢吞吞地吃了一顿饭,风盏起身去院子坐着晒太阳。
千重川挨着他坐,手里拿了一把竹篾,他低着头很仔细地编一个竹筐,风盏摸了摸,千重川随口说:“编个竹筐,旧的不能用了。”
“你会的真多,”风盏托着下巴:“和谁学的?”
千重川能一个人从无到有,把日子过的很能看得过去,在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风盏眼里,显然是非常厉害的,千重川心想,果然是小孩子,这有什么好羡慕的?
“自己学的,编多了就会了,”千重川的手很快,利落地编好了一个竹筐,他抖了抖碎竹屑,随手捞了一只小狗放进去,叫风盏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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