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动课上女老师干巴巴用机械的声音教大家按课本上的方法养蚕,我们这里没有桑树,老师自己大概也没怎么见过蚕,所以没有太多的话好说。像往常一样所有人都乖乖坐在自己位置上听讲或者魂游天外,我又在想如果明年春天的话,我可以去菜地捉几个毛毛虫养起来,也能变成蛹,而且菜粉蝶比胖乎乎的蛾子可爱多了。
下课十分钟慧慧抱着我书翻个没完没了,我上课无聊的时候就在课本角落画东西,有扭曲的人脸,也有我记忆里奇奇怪怪的东西,慧慧没见过这些东西,只觉得好玩,寻宝一样一页一页翻书找着看。
“牛拉翔你放屁!我达(爸)和我妈过几天就回来了!”教室后面一个高个子男生喊叫着跟他前桌撕扯在一起。
“就回不来!我舅舅说你们村的大人都到南方搞老鼠会了,搞老鼠会的都回不来!”被摁倒的瘦男孩也不甘示弱,一边红着脸大叫,一边用嘴咬摁他男生的手。
“就能回来!”高个子男孩带着哭腔:“就能回来!呜哇……”放开嗓门哭了起来。他在县城里读书但家在乡下,一周才回去一次,听起来他爸跟他妈不见了。
老鼠会是我们这边对‘传销’的称呼,正常情况下参加传销的大都是大城市人,但我们这样小县城被卷进去的也并不少。
被摁倒叫牛拉翔的男生应该很庆幸在他小的时候‘飞翔’还是个文雅又艺术的词,他舅舅是警察,还没成家,住在他家里,所以他常常能听到一些大家不知道的消息,他总不吝啬跟他家‘分享’他听到的最新消息。他最喜欢用舅舅来威胁我和慧慧,每一次看到我跟慧慧哆哆嗦嗦连头都不敢抬的样子,他都笑得很畅快,邪不胜正,阳光和正义又一次取得胜利。
牛拉翔的舅舅很年轻,我印象里大概也就十八九岁,总给他买各式各样的玩具,他特别崇拜他舅舅,最想做的就是长大以后当一个他舅舅那样帅气的警察,专抓坏蛋。大家玩警察抓小偷游戏的时候他永远只当警察,而且抓住小偷以后下手都非常重,还打伤过别人的胳膊,我跟慧慧不只一次庆幸我们没跟他们玩过警察抓小偷。
自习课上我又在小作业本背面的白纸上画画,我画的是我这几天见到的东西:上学的坑坑洼洼的砖路、道路两边破旧和灰败的老房子、小卖部写着歪扭毛笔字的破旧木招牌、理发店渍满脏污的玻璃窗、砖墙上面粉刷的白底红字标语……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到过它未来的样子,现在这县城散发出来的气息在我眼中就像一个躺在病床上苟延残喘的老人,你爱他,但更希望他快点去死。
我开始觉得乏味,我也有怀念过去的经历,梦到过小时候离家不远的沙窝、那条盐碱地中清澈蜿蜒的小溪,梦到过我跟慧慧两个人夏天在房前屋后草丛里抓绿油油的扁棕(蚂蚱)和胖乎乎的大蟋蟀……我想我一定回来得不是时候,如果是夏天,我心情或许会好得多。
“余绍荣你在干啥?”面前的本子被大手猛拽出去,炸雷一样的叫喝吓了我一大跳!“作业都写完了?你……”吕老师指着本子上的图画正要开口骂,突然停住,诡异地看着我:“这你画的?”
“写完了。”
“拿我看!”她皱着眉用手指沾上唾沫三两下翻到作业本最后一页,要抄的课文跟生字工工整整。“你……这你写的?”她狐疑地往前翻几页,字迹没有半点相似,一个是还在学习怎么正确捏铅笔的小孩,一个是成熟干练的大人。
“嗯。”
“你……你写字明明……”她是语文老师,班上学生马爬一样的字她大都很熟悉:“而且你什么时候会画画的?”
“我妈说你让她督促我,她给我教的。”我满嘴胡扯。
“你放……你胡说!哪有人一中午就,”她见鬼一样盯着我:“你是不是脑子让你妈打坏了?”
我大学读的专业经常要标识一些微小的结构,大家多多少少都会画东西,虽然我们画东西写实的成分远多于对艺术或者美的追求。真实的东西可以是美好的,但在许多场景里它可以非常丑陋,甚至是恶心,比如我画里的街道,又比如看我画的吕老师的表情。
“日出来怪了……”吕老师最后还是没有揪住不放,只是把本子塞给我让我学习,不要干与学习无关的事情,我沉默着点头。
第19章 公平的交易
第十九章
下午的课外活动有点难熬,昏黄的阳光照在身上没有半点暖和的气息,慧慧没翻花绳的心情,我俩就傻呆坐在我们‘御用’的台阶上,眼光没有焦距。你得佩服小朋友超强的学习能力,才三四天,慧慧就把我的颓废跟茫然学了十成十,连发呆时候被打扰反感地皱眉和斜眼看人都差不离,活像我的小号复制品。
“你不要学我,我才能这种看人。”我皱眉头推她。
“不要脸,我先的,你学我!”她又生硬地弯起一边嘴角白我一眼。
“你看,你还学!你长得丑这样难看死了!”我的招牌表情被山寨了,浑身难受。
“爬远远的,”慧慧又皮笑肉不笑地抽起一边嘴角,这次连眉毛都笨拙地挑起来了,欠打到极点:“我抽的是右边脸,你抽的是左边,我和你的不一样。”
“不要脸!”真想把她左边右边脸一起抽。
“#你妈!”慧慧不甘示弱。
“你爸!”我是不会输的。
……
我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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