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攸闷哼一声,身形稍一停滞,一个旋身,雨催狂花一般抖出几十剑,直将萧图逼到树下,漆黑的宽刃堪堪抵在喉头。
萧图垂眼看了看,笑微微道:“有两下子。”
秦攸只觉身周戾气顿起,那群阴魂不散的暗卫又现,十二把剑齐齐指着他。他斜眼一瞥,重又盯着萧图,唇角一翘:“没关系,除掉了你,我痛快与他们打一架再死,也不冤枉。”
萧图摇了摇头,认真道:“你杀了我,他们杀了你,以后,你的雪臣哥哥可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秦攸冷笑一声:“我不杀你,他便要日日夜夜遭你欺凌。我死了,他自然会娶妻生子,怎么会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嘿,这可不一定。他来京城才两年,连官家都招惹上了,简直就是棵桃花树。等你我都死了,难保不再有人打他主意,到那时候,还有谁护着他?”
见秦攸微微皱眉,又道,“你不信么?去年在兰提镇见辽使,有个耶律什么的,我看他那眼神就不对劲得很,偏你家阮大人毫无自觉……若是这些个狂蜂浪蝶又来,他可不是任人鱼肉?”
秦攸捏紧了剑,想了想,冷冷道:“少花言巧语。”
萧图只觉颈上一凉,又是一痛,口中忍不住嘶了一声。
秦攸却收了剑转过身去,以手帕擦着剑刃,也不回头,哼道:“你也算条好汉。没尿裤子,话还这么多。”
萧图苦笑着摸了摸颈上几滴血,道:“说到那时候,你们在山上,到底做了什么?”
“要你管。”
萧图让暗卫们散去,起身束了束衣袍,皱眉道:“他身上那些痕迹,该不是你这小鬼?”
秦攸又冷笑道:“就是我,怎样?”
萧图上下打量他几眼,也不由得冷笑了几声:“你小子今日有伤,我不同你计较。”眼睛一转,狐疑道,“你有这般本事,寻常小贼怎么伤得了你?该不是,故意的吧?”
秦攸横眉斥道:“胡说!你才那么卑鄙。”他这些日子心绪不宁,躲那cǎi_huā贼的暗器时候一时分神,这才漏了一颗。
萧图望着他青涩之气未脱的脸:“你真喜欢他?”
秦攸扭过头去,也不去擦唇边一道的细细血线。
“噢,这回不是胡说了?你果然喜欢他。”
秦攸冷冷瞥他道:“是又怎样?”
萧图摇着头轻笑了一会儿,转身道:“你们这父子俩,一个一个的……”却没了下文。
秦攸十分不快地瞪他一眼,道:“你今天衣服不利落,我不占你便宜。下回再见分晓。”
大步走出几丈远,侧过脸来,冷声道:“我若知道他有一点不愿意……剪水尝了你的血,下回便要你的人头。”
31.
秦攸一直没有逮到机会取萧图的头,那人不知被什么事绊住,再没来过;要直接问阮雪臣“你真喜欢和姓萧的上床?”秦攸还没有那么厚的脸皮。他暗地里瞧着,萧图虽然不见人影,阮雪臣仿佛也安然自若,心里略略舒服了一些。
雪臣并非草木,觉出他日常那份默不作声的讨好体贴,倒是颇感欣慰——他生起气来犟头倔脑的样子虽然也挺有趣,却总是不那么冷冰冰的时候更可爱。
端州王府中,张达立在萧图下手,小心斟酌着措辞。
萧图沉默半晌,忽然嘿了一声:“他倒出息了。”又抬眼道,“他弄人来我这里,藏了这么些天,却不杀我,是想做什么?”
“回王爷,属下看来,这二人恐怕正是要不施不为,不惊动人,专门潜藏在隐蔽之处偷窥。如此一月半月,府中人在哪里取用财物,在哪里存放文书,甚至私下谈了些什么秘辛,便知道得差不多了。官家这回的作为,实在教属下也不敢置信。”
萧图不禁轻叩着茶几,道:“难怪用一对孪生子来行事,府中以为只多了一个下人,却不道其实是两个。一个照常干活饮食歇息,一个便藏身柜中梁上。嘿,还可以一天一轮换,妙得很。”
“王爷明鉴,正是如此。”
“张达,干得不错。”
张达不好意思道:“这次却不是属下的功劳,是属下的几个手下眼尖瞧出了换人的蹊跷。”
萧图摇头道:“用间之计,我还自诩精通,却从未想到这种。你怎会知道这般诡谲的伎俩?”
张达忍笑:“这要多亏当日从兰提回京,一路上审了那几个山贼;若是放在寻常,那种小人也轮不到属下拷问。可是,审过才知道,小人自有小人的路数;王爷千金之子,所以不会知道这些。”
萧图大感兴趣,道:“说来听听。”
“是。那里头有一个喽罗,身形特别瘦小,他惯使的手法就跟这回的细作很是相似:潜进大户人家,什么也不翻动,就只躲在床下,或是当季不用的衣箱里,专听人家的枕头闲话,看他们怎么开箱笼拿金银细软,钥匙放在哪儿。过了十数日,这家小老婆的体已珠宝,老爷藏的私房,帐房克扣下的昧心钱,就都没了,而且,连个撬凿的痕迹都没有。这种事儿,往往过很久才发现,又不好声张。”张达低笑一声,道,“只好去猜疑打骂丫头婆子们。”
萧图听罢,大笑了数声,连道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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