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回头时,廖成一个人蹲在一处角落不知在看什么,不停地用手掸着灰尘。
“廖成,看什么啊?”
“新,你过来,看。”他冲我招招手。
“什么啊……”我好奇地凑上去,蹲在他身边。
借着明亮的月光,墙壁上的一行字显现了出来,似乎很早前便写上去了,颜色淡褪,尘灰满布。要不是廖成掸开一层灰,怕是很难发现。
上面写了一首短诗。字迹遒劲飘逸,看得出是个练家子。
爱他的明眸与皓齿
爱他的才情与慧黠
当我去敲他的门
寂静无瑕
箫带走了他
神带走了我
诗风凌乱却张狂,不齐却有力,下一秒我便肯定这是学长写的!配上这字迹,一定是!
“学长,学长他,他真的是因为感情受挫才自杀的?”
从这首诗中可以明确地体会到学长的深情热恋,他爱得一定痴狂。
廖成幽幽地叹了口气,“新,难道你猜不到吗?”
我不解,扭头去看他,眨巴一下眼,“猜到什么?”
“学长……是gay。”
廖成沉默了一下,吐出这么一句话。
我一惊,连连摇头,直接否定掉这个猜测,“别瞎说,学长怎么,怎么会是同性恋呢!”
这种事怎么好胡说八道,对死去之人不敬啊!
廖成深吸了一口气,他似乎猜到我这反应,伸手按住我的肩,“新,你听我说。你看这诗上面用的是单人旁的‘他’,学长也是有文化的人,怎么会写错他她呢?再看倒数第二行,‘箫带走了他’,你不觉得刚才从楼顶下去的那个男人正巧也是带着箫的吗?”
“等等……你不能凭着这些表象猜测真相啊,说不定就是学长写错了他,那个男人恰好到楼顶吹箫罢了……”虽说这些狡辩很无力,但我仍偏执地不肯相信。
廖成看着我,他的眼睛里倒映着一片璀璨的星光,流露出几分心疼,“新,我告诉你,其实我很早前就见过这个男人了。他是声乐系的才子,挺有名的。有次我路过音乐教室,看见学长站在窗口呆呆地往里看,好像入神了一样。教室里飘出悠扬的箫声,吹的曲子,和我们刚刚听到的一样。你明白这是什么情况吗?我不信学长这么忙的人,天天抽空去那里听吹箫……”言下之意,便只有另外一种可能了。
我茫然地摇着头,心里很乱,“怎么会,学长喜欢男人?”
廖成绷着一张脸,严肃地问我:“新,你是不是……排斥同性恋?”
“啊?”问题太跳跃,我一时没回过神,我对上廖成的眼,猛然发现他的目光如火般炽热,熊熊燃烧着,也不知是激动还是愤怒。我顿时心烦意乱,不知如何接话。
“哎……”廖成拿我没办法,只好叹了口气,垂下眼,“当同性恋……真是辛苦呢。”
什么意思?他是在怜悯同性恋吗?
我心里很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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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学校举办艺术节,廖成告诉我,那个吹箫的男人会登台。结果当天我去了,看完了整场表演,却不见那人身影。后来一打听,才知道他早已在半个月前退学,不知所踪。
学长死了,那个男人走了。事情似乎就这么以一种惆怅凄凉的结局收场了。然而从那晚在天台上被廖成质问后起,我的内心似乎发生了变化。我开始注意起来往于廖成身边的人,是男的,我会狐疑地看一眼,是女的,我就没好气地睨好几眼。一段时间下来,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心里一下子慌了。
我,好像是喜欢廖成……
然而年少时那些禁忌的爱恋密不可宣,我实在不敢对廖成说出我对他的感觉。深厚的兄弟情忽然变了味道,我猜他,接受不了吧……
一如现在,还是难以说出口。
廖成怒气冲冲地把我拖下这栋楼,与我吵了两句,十分不是滋味地抿紧唇,像一头见了红布的斗牛,理智全无。我的胳膊在他手里受虐,被他掐得又红又痛。可我不敢挣脱他,只好满腹委屈踉跄地跟他下楼,漫无目的地向前冲。
日头偏西,温热的暖光打照在廖成的身上,将他镀上一层虚幻的金光,犹如神祇。我睁着眼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看,看啊看,以为自己快要迷失在他的幻影里。
猛然间,廖成停下了脚步,我一头栽了上去。他的背脊很硬实,我的鼻梁真是疼啊。
“骆新……”忽的听他喃喃自语。
“……”我不解地抬起头看他的侧脸。
“新……”他在说什么,“新……”
在叫……我的名字?我一怔,立即靠过去,低声应道:“我、我在……我在……”
他略微失神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一把拉起我的手,对我说:“对不起,刚才有些冲动,不是有意要和你吵架的。”
这谦卑的态度,以前的廖成不可能有,而他现在学会了低头,可见他真的长大成熟了。
我粲然地一笑,“没关系,我还不知道你的脾气,来得快去得快。”
廖成似乎有心结,勉强笑了笑,“是吗?我是这暴脾气,一直没改掉。”
我一惊,觉得廖成误会了,赶忙解释:“不,改了,改了,比以前好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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