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顾笑得痛快,也不管旁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正笑着,忽然衣角被扯了一下,跟着有个清脆温柔的嗓音附在他耳边道:“爷,又输了,怎么还笑?难不成你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
大汉一转头,就看见一张娇艳的脸。虽然这脸上的香粉未免太厚,胭脂也未免太红了些,但仍能看出年轻的活力。
年轻的女孩子,再加上三分姿色,三分温柔,总是不令人讨厌的。
因此那大汉哈哈笑着,伸手揽过了女孩子的纤腰,隔着那层薄得里头什么都能看得见的纱衣捏了几下。
“小乖乖,你怕俺输光了,没钱去给你赎那副金耳环么?”
纱衣少女撅起了嘴,不依道:“人家是关心大爷,大爷倒寒碜起人家来了!”
大汉一怔,笑道:“哦?好好好!‘人家’是关心我,我好心当了驴肝肺。小乖乖,你别生气,好不好?”
纱衣少女却像是当真着了恼,挣开他手臂道:“大爷既不待见我,我走就是了!反正还有别人来服侍大爷!”
大汉连忙扯住少女的衣袖,一叠声道:“别急,你别急嘛!算我错了,算我错了!”
纱衣少女这才“噗哧”一声,掩口笑了出来,随手拂了拂大汉的鬓角,柔声道:“翠儿才不会生大爷的气呢。天晚了,我去给你弄点点心,沏一壶好茶,歇口气转转运。”说罢也不等大汉再回答,一溜烟地退了出去。
那紫面大汉收回捉着少女纱衣的手,顺便摸了摸鼻子,喃喃笑道:“这样的女孩子,真是可爱得紧。我几乎要忘记她为了什么才这么可爱了。”
少女没有回头,自然也没有听到这句话,而是七转八转,进了赌坊的后院。
院中的正房已掌上了烛火,但门前挂着竹帘,看不清房里的人。
少女走到竹帘前,屈膝施了一礼,沉声道:“翠儿禀告。”
房里的烛光映到她脸上,照出她郑重冷峻的神情,哪里还像方才那个陪客卖笑的欢场女郎!
竹帘后面只传出来一个字:“说。”
“张啸林,关外人,长白山一带采参客的瓢把子,开有四家参药行,一年净入至少四十万两。三十六岁,单身,无妻妾,是青楼楚馆的常客,也好赌,爱一掷千金……”
“好了。”竹帘后那个声音打断了她,“这些已够了。”
少女踟蹰道:“那么——”
竹帘后的声音道:“请这位张大老板到翡翠厅。”
那紫面大汉张啸林跟着纱衣少女左兜右转,走进了快意堂最深处的一间花厅。
和外边的几个房间不同,这间花厅的门扇最厚,也最华丽。
而且,两扇镶金的橡木门扇完全是关闭着的。
张啸林又摸了摸鼻子,低声道:“若不是事先听你说过,我定以为这里是做人肉包子的。”
他自然是在对纱衣少女说话,并且开了个粗俗的玩笑。所以少女也回眸一笑,上前推开了门。
门后站着一个脸色惨白、相貌却很英俊的少年。他穿着一件深绿色的袍子,正像是上好的翡翠的颜色。
然后少年举手一礼,道:“在下冷秋魂。”
这正是竹帘后的那个声音,然而张啸林却不知道。
因此张啸林也笑着举手,道:“张啸林。幸会。”
◇ ◆ ◇
张啸林走出大门的时候,月亮已升了起来。他在前面走,十几条锦衣大汉就在后面跟着,亦步亦趋。
他自然知道这些人都是冷秋魂安排的,却也不在意,走了一阵,反倒放慢脚步,跟后面的人搭起话来。
那些人想不到他主动开口,受宠若惊地赔着笑脸,道:“冷公子说过,您老是咱们朱砂门的贵客,咱们一定好生侍候,保证您老的安全。”
张啸林大笑着挥了挥手,道:“冷公子也忒客气了!难道这济南城里的客栈还有飞贼,要偷我的衣服袜子不成!”
谁都晓得飞贼要偷就不是偷他的衣服袜子,但他这样说了,大汉们也不好反驳,只是唯唯连声,送他回到客栈房中,便开始驱赶同院的住客。
“快走快走!莫打扰了张大爷休息!”
张啸林愣了一下,正要开口阻止,隔壁一直紧闭着的房门突然传出一个声音。
“都是异乡作客之人,不免要彼此体谅些,何必这样霸道?”
这句话说得很平和,很温柔,几乎像是女子的嗓音,但又带着不容置疑的质问的味道。
“你是什么东西?出来!”
大汉们被这样一呛声,登时怒喝着上前砸门。打头的一个眼看拳头就要落在门扇上,不知怎么的手上一轻,跟着身子就退后几步,这才看到是张啸林伸手托着自己的手腕,另一只手却摸了摸鼻子。
没有人看清张啸林是怎么拦到他们前头的,更没人知道这轻飘飘的一托,怎么就让素来号称“神拳太保、铁臂哪吒”的一条大汉踉跄后退。
若阻拦他们的是旁人,这帮汉子明知不敌,只怕也要上前找个场子。但眼前这人正是朱砂门掌门弟子、“杀手玉郎、粉面孟尝”冷秋魂特特吩咐下来要好好照应的贵客,大汉们只得忍气住了手。
张啸林就像没看见大汉们脸上不愉的神色似的,笑道:“这位兄台说的也有理,我一个人能住多少房子,还是不搅扰旁人的好。有劳各位大哥了,这些给大家打酒吃。”
大汉们看见他递过来的“这些”竟是七八张银票,一翻之下不是五十两就是一百两,肚子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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