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宁知道皇帝高兴。这种事原是帝王早想好的,借他之口说出来,不过是把皇後和後家的怨怒引到自己身上,被骂的是他这宦官,皇帝最多是被蒙蔽而已。若是以後皇帝需要笼络後家,把责任推到他身上便是,照样可以隆恩浩荡。
这,就是做宠臣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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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太监(十三)珠面缘
秋宁终於见到闻名已久的青海王玄天佑。
眼前人身材高挑,并不特别健硕,但是全身都透出一种强悍的气势。他戴著一副银色面具,挡住了脸容,只露出一双精光四溢的眼睛。
秋宁怔怔地看著那云纹缠绕的面具,似乎有光晕在其上流动,闪耀著瑰丽而诡异的光彩。
秋宁对这副面具的映像实在太深了。他曾仔细触摸过,寒凉而冰润的触感。据说是西海银珠贝打造而成,比任何金属都要坚硬。
那是墨钦大婚时……
为了避嫌,墨钦把秋宁暂时安置在某处偏僻的村落。那时他已经知道自己并非墨钦所爱,原只是宠物般的存在。他不禁要担心,墨钦有了妻室之後是否还会继续宠爱自己?自己的未来又会是怎样的光景?何况墨钦娶的是仇人之女,自己何时才能报仇?
大婚那夜,秋宁爬上村落附近的围山,眺望远处的热闹辉煌。
深夜里响起一支悲歌:“大风起兮,云飞扬。天无垠兮,地无疆。野草飞蓬兮,飘四方……”
苍凉的曲调在荒原上盘旋。在呼号嘶鸣的大风中,秋宁默默留下泪来。
那年,秋宁从陆震处逃出後,几乎要病死街头。碰巧被一个人贩子救起。适逢有官员高价购买美貌优伶,他便被卖给那官员,献与废帝。因为他机敏伶俐、善於察言观色,得到废帝宠爱。虽然比其他男宠的待遇略好些,仍然吃了不少苦头。
有好几次他承受不住想一死了之,是仇恨给了他活下去的勇气。
大仇未报,他有何面目去见泉下的亲人和族人?
墨钦算是这几年来第一个对他好的人。第一个能给他些微温暖,让他安枕到天明的人。尽管仍然当他是宠物,到底还是用了一点真情。
这一点真情成为他暗无天日的生命中,唯一的光亮,被他小心捧在手里珍重爱护。
然而,连这些微的光亮也是靠不住的。
天地悠悠,独剩他一人。看不到未来,也回不到过去。
他只是一蓬孤独挣扎的野草……
歌声停了。
朦胧的眼泪中,秋宁看到一副银色的面具出现在面前。仿佛从月光中升腾而起的宝珠,破开黑暗,投下一地晶莹华彩。
他走到秋宁前面,歪著头打量秋宁,“你为什麽哭?是我的歌让你难过吗?”他的声音低沈而温柔。
秋宁胡乱擦拭脸上的泪痕,低下头去,不看他。
他坐到秋宁旁边,取出一个酒葫芦递到秋宁面前,道:“这酒名叫‘忘忧’,喝下去就会忘记烦恼,要不要试一试?”
秋宁犹豫了一下,接过葫芦仰头灌下一大口。冰凉的酒液在体内燃起了一股炙热的火焰,烧得他发晕。
那一夜,秋宁喝了很多酒,不停地说话,还唱起歌。边唱边哭。
那人静静地看著他,听他胡言乱语。最後把哭泣的他搂在怀里,轻声叹道:“真是伤心人啊!”
那人的怀抱很温暖,一如他的声音,带著让人平静的奇异魔力。
秋宁用力攀住他,好像抓住一根可以支撑自己稻草。
他急需一场狂欢、一场沈沦。在ròu_tǐ的相融的极乐中忘记自己。
两人缠手缠脚地翻滚了一阵。那人在秋宁耳边轻轻叹息,然後把他们的皮衣铺在地上,压在了秋宁身上。
秋宁依稀记得他摘下了面具,反复亲吻自己的身体。
他大概也是第一次,动作生涩,进入的时候,很疼。可是秋宁不管,紧紧缠住他,尽力迎合。
整个过程里,秋宁始终没看清他的面目。或许看清了,但被自己忘记了。
第二天,秋宁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岩石後面,身上裹著那人的皮衣。旁边的泥土上写著“今夜亥时初刻”。
这样一个不知来历的陌生人,一夜荒唐就该忘记的。可是到了亥时初刻,秋宁还是神差鬼使地去了围山。
那人已经到了。他点了一堆火,在火上烤著山鸡和野兔。
他招呼秋宁坐下,一边烤野味一边主动和秋宁聊天。他们像朋友似的聊到半夜,秋宁居然靠在他怀里睡著了。
他们这样连续聊了几个晚上。不问身份出处,甚至连名字都未提起。基本上是那人在讲自己游历的见闻,全是些风花雪月之事,秋宁却听得入迷。从心底生出羡慕,想像他那样自由自在地闯四方。
虽然隔著银色面具,可这个人好像能看穿秋宁的心思。他对秋宁说,有机会的话带秋宁去游历。秋宁知道他在安慰自己,还是很感激他。因为他愿意体贴自己的心思。
墨钦宠他,但不在乎他的想法。从来不会。
後来,他们又欢好了一次。秋宁很想回报他的好意,除了身体,他也没什麽能给对方。
不过这一次他没有摘下面具。
云雨之後,他不舍地对秋宁说,他有事要离开一个月,回来後再来看秋宁。
“到那时或许可以摘掉这个。”他指了指面具道,“你会等我吗?”
“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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