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得车山雪的徒弟找上他,说是补完了一篇时光秘术,愿以命倒转时光,只请他救下他师父。
车山雪。
他死后几年,所有人都在说同一句话。
若大国师车山雪还活着……
……大衍和人族绝不会落于这番境地。
谌巍一点也不想去救那个被他视为毕生仇敌的人,但他也不能视天下黎民不顾。
青城掌门一剑能劈山,一剑能分海,却不能一剑安稳江河社稷。
若车山雪还活着……
“那就让他活着吧。”
“掌门,您说什么?”剑童没听清谌巍的话。
他已经跟着谌巍登上了天青峰顶部,月光下,一望无际的云海是交织的浅灰浅蓝,影影绰绰能看到一座座小岛,那是青城其他山峰的峰顶。
星河蜿蜒流淌过深黑的夜幕,其中有七枚耀眼星子组成了勺子的形状,而勺子的勺柄,指向的正北方。
天青峰的正北方,数千万里之外,就是雁门关。
车山雪此刻所在。
谌巍眺望片刻,回过头。
“童儿,取我剑来。”
***
同一片星空下,雁门关,落雁湖。
此前,雁门关一万三千士兵及领兵的周小将军被蛮人围困全歼,几乎未寻回什么尸首。消息传回朝中,举国悲痛,原本在桃府忙于桑田改良的大国师只能放下手边事,没带下属匆忙赶来雁门关,亲自主持安魂大祭。
抚慰亡灵,送还故乡,以安人心。
魂属水性,这安魂大祭的地点,自然是选在雁门关内不远处的落雁湖。
车山雪几十年主持过的大祭小祭不计其数,从未出过一点差错。只是他这次万万没想到,需要他抚慰的,是一万三千被人残杀,又用秘术激怒,全无神智的厉鬼。
落雁湖周围已经被密密麻麻的阵旗包围,阵旗和阵旗之间有金丝相连,阵中灵力每次冲撞,金丝之网便荡漾出连串的金光,每每见着那金丝就要断开,却又被金光镇回,禁锢阵法内外不能进出。
阵法已成,固若金汤,身陷其中的车山雪插翅难逃。促成这一场阴谋的家伙们也终于敢正大光明出现于人前,站在雁门关城墙上,对着不远处的落雁湖指指点点。
“杜大师不愧为阵法大家,”城墙上,一名形容猥琐的男子搓着手,谄媚道,“难怪大国师打压得您在供奉院过不下去,恐怕早就知道自己不能和您相比呀。”
被称为杜大师的中年男子看向落雁湖,却一脸难言之色。
“这……还是让我的弟子再去把阵法加固一下……”
“杜大师是担心大国师破开您的阵法?”猥琐男子大笑起来,引得城墙上其他人也看向这处,“您不用担心,要是破开您的阵法,阵中一万三千厉鬼岂不是都跑出来了,大国师怎会做这样的事?”
周围许多人纷纷应和,丝毫不为使用这种一个不好就会祸国殃民的毒计感到羞愧。
连雁门关大将卫宏也走到杜大师身边,拍拍他的肩膀,道:“老弟的才华谁人不知,车山雪这一死,大国师之位非你莫属了!”
杜大师倒不似这些人这般胸有成竹,闻言强打笑意道:“自然……等等,大国师在阵中做什么?”
卫宏对他这一惊一乍暗暗鄙夷,手上则拿起一只千里眼,对准落雁湖望去。
他确认了车山雪依然在阵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车山雪自然还在阵中。
他面覆一五彩的恶鬼面具,长发不系,垂至膝弯。身着祝师的黑衣,披着一件鸦羽大髦,赤足行于落雁湖的水面。
落雁湖水深十几丈,水浪能掀起一丈高,他却宛若浮木,稳稳不落,如履平地。
车山雪手里持着一枚法铃,每往前走一步,就摇晃法铃一下。铃声悠远,甚至能穿过阵中的神哭鬼嚎,传至城墙上众人耳中。
“叮——”
“这家伙,”卫宏咬牙,“自己都大难临头了,还妄想安抚那些厉鬼!”
“万一叫他安抚成了,”有人担忧道,“我们拿什么杀他?”
“不用担心,”卫宏让亲兵上前听吩咐,“杀招还在后面呢。”
在场只有杜大师这一个祝师,中年男人上半身已经探出墙头,闭着眼睛倾听阵中的念咒声,疑惑地呢喃:“这好像不是安魂咒啊?”
“不是安魂咒还能是……”
“是静心咒!”杜大师睁开眼睛,“他想唤回阵中厉鬼的神智!”
落雁湖上。
车山雪在湖心站定,抬手将恶鬼面具掀开了一条缝。沙哑嗓音自面具下传出,问:“如何?”
黑烟笼罩整座落雁湖,一万三千厉鬼的眼睛在烟雾中闪烁,它们发出凄厉的惨叫,掀起巨浪,没有神智,只有杀戮的本能,憎恨一切鲜活的东西,咆哮宛如狂风。
“杀了你!杀了你!我们死去全是因为你!全是因为你啊啊啊啊啊!你去死啊!!!”
站在车山雪面前的厉鬼生前正是这一军厉鬼的将领,飞虎元帅之子,周小将军。这位年轻人在静心咒下寻回了少许神智,听到车山雪的问话,露出一个笑得像哭的鬼脸。
“那些人杀了我同袍一万三千,只为将大国师你引入这个陷阱,你却问我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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