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包水果糖,最终还是没送出去,后来被李亦亭他们带着某种意味不明的微笑瓜分了。
我从未想到,在他的有生之年还会再次被我碰上,这是一个概率低到可以忽略不计的事件,但它确实发生了。
此前我也没有想过要主动去找他的麻烦,直到这次低概率的相遇,让一些不愉快的记忆再度浮出水面。
我是绝对中立的“监护者”,混在人类中的天外来客,我有数亿年的记忆,足够我把人类短暂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都看成浮云——但这一切并不能阻止我产生整死他的想法。
——摘自“监护者”的观察笔记
何玉铭一言不发地看着车窗外掠过的景色,纪平澜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见惯了何玉铭穿教官军装的样子,眼前的形象难免让纪平澜感到惊异。何玉铭穿着洗得很旧的长衫,长衫外略显臃肿的棉马褂和脚上的棉布鞋使他看起来颇具乡土气息,米黄色的毛线围巾边上有些脱线了,头发也刻意弄成了不修边幅的鸡窝状。
现在的他看起来从外形到神情气质都像极了一个郁郁不得志,贫困兼潦倒的穷书生。
看着穿什么就像什么,与假身份浑然一体的何玉铭,一副短工打扮的纪平澜总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透着说不出的别扭。
他们这次的任务是去东北,深入占领区,找到两个德国人并且带回来。
前段时间南京方面通过外交给军校雇来了几个德国武器专家,教学员们使用和保养先进的德式武器装备,可是这些德国专家乘坐的专机却遭了不明人士的劫持,并且最终在东北和苏联边境坠毁。
现在只知道专家们有两个幸存了下来,至于在哪儿,不知道,怎么找,也不知道。
军校这边是肯定要派个人去接应的,钟校长可以调动的人不多,同时精通德日英俄四国外语的何玉铭毫无疑问是最好的人选。
随行保卫人员暂时只有纪平澜一个,因为他们毕竟是以潜伏而非火拼为目的,人越少越不容易暴露,到了东北自有人会来接应他们,至于是谁,怎么接应,一概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让纪平澜有些愁闷,可有些话也轮不到他来问。
车厢里气氛沉闷无比,纪平澜很想找何玉铭聊聊天,随便聊什么都好。自从明白了自己的心思,他们已经太久没有这么面对面地说过话了,因为纪平澜一直没什么勇气主动找何玉铭说话,他一靠近何玉铭就紧张,跟何玉铭说话唯一不打磕巴的就只有吵架的时候。
可是再这么近距离面对面地沉默下去,他非得发疯不可。
“何教官……”
何玉铭瞪了他一眼。
纪平澜赶紧改口:“许先生,你……要不要喝水?”
何玉铭有些无聊地看看他:“你想说什么?”
“你是不是不想来?”纪平澜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个。
何玉铭没有否认:“有什么办法,我现在是有军衔的人,不想来就是违抗军令。你为什么想来?”
纪平澜一下子卡壳,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楞了一下才违心地说:“我……我想要立功。”
何玉铭对这个答案仅仅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又看向窗外。
冷场了,纪平澜试图再说些什么:“该怎么找德国人?”
“不知道。”
“……”
又冷场了,看出何玉铭没什么心思跟他说话,纪平澜只好尴尬地继续沉默。
漫长而尴尬的车程终于结束,由于准备充分,他们没有遇到什么曲折就通过了伪军的盘查,接下来应该做什么,纪平澜完全没有概念,何玉铭说:“先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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