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无玥!!”隗天狼忍不住一声怒吼。
换来知无玥一记冷眼,那寒意,真是冰封三尺,足教人从脚底冻上来。只听他冷冷吩咐:“自己用手按住伤口!”隗天狼还不至於疼到神智昏乱,面前卷著寒风的怒意,让他本能地往後缩了缩。
知无玥对他并不理会,低头忙碌,那匕首上的血虽然是鲜红颜色,但为保万一,他还是用银针试过,所幸那匕首并无涂上毒药,然後又开始收拾脏污的血衣,忙忙碌碌,却将还在流血的隗天狼撂一边去了。
隗天狼用手紧实地按住覆在伤口上的白布,疼归疼,但在战场上打滚谁不常常挨个两三刀的?忍不住想看看伤口深浅,便稍微掀起来,被血濡湿的白布粘起些皮肉,疼得他小小的“嘶”了一声,引来了知无玥的注意。
知无玥抬头见他胡乱作为,刚好止住的伤口又流血了,怒喝道:“你给我按好了!!”一手按过去,将隗天狼的手死死摁在伤口上。
隗天狼低头看著那只比自己纤长,却能在瞬息间弯弓搭箭精准击射敌人的手,如今覆盖在自己的手背上,手心似乎有点冰凉,仿佛能镇住从伤口冒出来的鲜血般。悄悄抬目瞄了瞄那张已懒得掩藏怒意,温文姿态荡然无存的俊脸,不禁有些莫名心虚。
“呃,那个,抱歉……”
知无玥剑眉挑抬,问道:“小民愚昧,不知将军何错之有?”
他话是卑谦,可扎耳得很,隗天狼有点毛骨悚然,想了想,老实地将自己想到的理由说出来:“都怪我一时鲁莽,害你出手,在荀首面前露了脸……”
知无玥一听登时给他气得几乎背过气去,好不容易吐口气,慢慢问道:“听将军此言,便是已知悉无玥身份。”
隗天狼打了个突,这才想起自己一直隐瞒,只当作不知此事,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的意思是……”
“行了。”知无玥无意听他多作辩解,瞟了一眼越觉心虚的男人,哼道,“便是知晓也不稀奇。天之骄子,若是庸碌无名,才是可笑。”
隗天狼登时愣了,看著眼前的知无玥,忽有所感。原来这个总是笑得温文的男人,也有如此飞扬神采,虽有岁月洗礼,深山隐性,但骨子里,那个年仅十六便统率齐师踏平鲁国的荀玥,只不过是虎卧深穴,蛰伏未动罢了。
又闻知无玥道:“不过我与你先是说明,荀玥已死,如今知无玥,乃是与荀家毫无关系的人。”
隗天狼点头。
“只是三哥……荀大夫,以他那脾性,必不会就此罢休。”知无玥轻轻叹息,松开手,转身调来伤药,边与隗天狼敷上,边道,“晋内王权旁落,外姓相争,我这个叛国逆将,必会连累荀家。”他眉宇间隐有半分黯然,再是阔达,这有家归不得,为避免祸及亲人,隐居山中,唯以山兽为伴,飞鸟作陪的寂寞,却非常人可以忍受。
隗天狼只觉得心口处一阵抽痛,莫名著这刀扎得比他想象的要深,居然疼入心扉……
知无玥却很快敛去失落,抬头见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有些扭曲,不禁笑了:“很疼?”
在他面前,隗天狼觉得没必要去隐瞒些什麽,便老实点头:“有点。”
看他这般坦率,酝酿的怒气瞬间似小雨遇豔阳,蒸发无踪。
知无玥放轻了手,替他上药裹缠伤口:“既是知痛,便不该如此轻率。以将军武功,当胸一刀当可避免,却为一时杀性任其得手。须知,将军乃是国之肱骨,若有损伤,影响的并不止於己身。若令外敌有可乘之机,兵祸一起,遭殃的却是黎民苍生。”
他这一席肺腑真言,隗天狼听在耳中,犹如醍醐灌顶。
他是诸侯共惧的天狼将军,无论在晋军中,在邑都里,不会有人敢当他之面,直指其缺失之处,便是邯邱公主婉约言温,赵盾刚直如阳,但对隗天狼的错处,也鲜少指点。然知无玥并不斥责,耐心地仔细分析,为他解惑,道清厉害,竟是从来不曾有过。
见他神色凝重,知无玥便知自己的话他是听在心里,记在心里,会心一笑,软下话来:“适才一箭,可有惊吓到将军?”
隗天狼回忆起适才一箭,神情当即变得兴奋难掩:“当初我在山中见过你的弓便猜想你懂得箭术,後来又听荀大夫说过,本是想过如何厉害,可料不到居然神准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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