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池斜他一眼,冷着脸道:“你不在他那里献殷勤,又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芳华唤了声“三哥”,便来挽他的手,却被他甩开了。芳华也不着恼,赔了笑脸又唤了他一声哥哥,曲了一膝跪在床沿上道:“三哥究竟是与谁置气了?若是跟二哥,那你就冤枉他了,委实不关他的事呢。姨奶奶那边早就消气了,这会子正吃团圆饭了。若是生我的气,三哥倒说与小弟听听,我究竟哪里得罪你了?竟惹得你发那么大的火儿?砸东西不说,连饭也不肯吃了。”晴池哼一声道:“谁是你‘哥哥’?我当不起呢,那‘番商’才是你的哥哥。”芳华笑道:“正是呢。你我二人同年同月同日生,想是那接生婆儿一时慌乱记错了,我才是你哥哥了。”说着,微微倾身向前,笑眯眯的瞅着晴池。晴池见他羽睫轻颤,那琥珀色的瞳仁中映出自己的影子,小小的嘴一开一合,里面丁香小舌隐约可见,两个酒窝在腮边深深的显出来。一时竟看得痴了,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慢慢倒去。将方才的雷霆之怒,悉数抛到了爪哇国。
芳华得寸进尺的爬上了床,两手撑着身子,低头看着晴池接着道:“一定是了。你每每无故的与我使性子,皆是我伏低做小的来向你赔不是。我肚量比你大,从未与你计较过。只凭这点,我也该是哥哥。你服是不服?”话说完,等了一阵不见晴池作答,却见他面上绯红一片,两眼不敢正视自己,兀自眨个不停。芳华十分诧异,小心的问道:“三哥怎么了?”一面伸手去摸他的脸。晴池被那微凉的手指一碰,恍若从梦中惊醒。低叫了一声,手慌脚乱的逃下床去。
芳华见他举止怪异,坐在床上道:“你做什么了?我又不是鬼。”晴池回头啐了一口道:“好好的,什么‘鬼’呀‘鬼’的!”芳华慢慢下来,上前挽了晴池的手,一同坐下道:“我知道错了,不该与你叫嚷的。好哥哥,你且担待我这遭儿吧,再不敢了。”晴池拿眼角夹着他道:“不敢当。如今你那亲亲的好二哥回来了,从此只管在那边玩笑,怕是连我这门也懒得登了呢。”芳华收了笑容,抿一抿嘴道:“你同大哥都瞧不上二哥,可我们毕竟是亲手足啊。若拿二哥与这京中诸衙内,公子们相比,他还算是好的。”晴池冷笑了一声,挣开了他的手转过身去。芳华吸了口气接着道:“二哥武艺虽远不及你与大哥,毕竟尚可自保。那些年岁游手好闲,却从未给家中惹祸。更不曾听说,他在外头做了什么有辱门风之事。你同大哥几次三番的奚落与他,他却从未真心的计较过。二哥今日一回来,你便当着众人之面讥讽与他。他当日离府时,只向爹爹拿了行路的盘缠,说是去给朋友打下手,摸摸门道。并不曾说去做生意。我们兄弟两年不见,你当真一点也不牵挂他吗?难道他竟是从外面捡回来的不成?就算是,我们一同长了怎么大了,竟没有一点真感情吗?他千日不好总有一日好吧?何况,你与他并没有深仇大恨呐,何苦处处难为他了?细想之下……”说到此忽然便顿住了。放在膝上的手,无意间抓紧了下面的衣服。那卷翘的,深褐色的睫毛,遮住了眼中所有的情绪。
晴池只觉得有淡淡的哀愁,向自己围拢过来,心中一阵难受。猛回头看时,芳华已换上了笑脸,只听他道:“细想之下,我才是最没出息的一个。肩不能抬,手不能提。父兄只把我做女孩子般养着,行动间必有几十双眼睛盯着,不得片刻自由。只是奇怪,怎么不见你们笑我了?”晴池不等他讲完,便回身抓着他的肩喝道:“不许胡说!谁把你做女孩儿养了?你究竟哪里像啊?你记着我今日的话,但凡我有一口气在,必不会叫人欺负了你去。我……我……我守你一辈子。”话一出口,倒把他自家吓一跳。有些心虚的,不敢直视芳华的双眼,唯恐他看穿了深埋多年的心事。
就在晴池忐忑不安之际,耳边却响起了芳华的笑声。晴池脸色由红转青,立起身来咬牙瞪眼道:“你笑什么?”芳华见他恼了,忙极力忍住笑道:“多谢哥哥这片好心。只是‘一辈子’说长也长,说短也短。我若还能活十年,也算是一辈子呢。”晴池急的捂了他的嘴喝道:“你是来向我赔罪的,还是来怄我的?”芳华眨着眼睛望着他,晴池松开了手,芳华才道:“哥哥好生坐下,听我说几句心里话吧。只一件,不许告诉给第三人知道。”晴池见他要对自己说心里话,心下便喜欢起来。连连点头,催着他快说。芳华这才正色道:“爹爹与哥哥们,还有伴伴,一味的当我还是小孩子。不许我单独出去,只怕听了那些不堪之言。我能一世不出这个门?一世蜷伏在你们的羽翼之下吗?哥哥方才说,要守我一辈子。沧海桑田,谁又晓得数十年后是个什么样子?哥哥这般俊秀,如今又高中武进士。只怕过不多久,便有人上门提亲呢。”晴池方要争辩,芳华摆了摆手道:“横竖你们总是要成家立业的。哥哥日后有嫂嫂,她才是你相守一生之人。我与哥哥一般的男子,却要谁来守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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