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的一张大几上,一尊孔子像前摆着香炉,袅袅轻烟徐徐而上。
另一边是放得密密麻麻的书架,一张书桌上笔墨纸砚凌乱,还搁着一个莲花形的透明琉璃盏。
平淑捧起那个琉璃盏,手指伸进水去,逗弄着里面的鱼。
一条红色的鲤鱼。
☆、第 28 章
荣王世子六七的最后一日。
夕阳的余晖桃粉中带着重金色,淡淡洒在压纹薄绢画帘上,风起风落,帘子也如涟漪般徐徐波动。
荣王妃正跪坐在蒲团上,为自己的亡子诵经祈福。天下间虽没有父母给儿女戴孝的说法,但她还是固执地穿着一袭白衣,黑纱披发,使得她原本艳丽的面容憔悴了许多。
寺堂里空无一人,荣王妃手执念珠,一行清泪顺着她光洁的脸颊淌下。
画帘被人从外面掀开来,赋君抒换了身肃冷的玄色直裾,他没有进去,只是扶着门框,隔着帘子望见荣王妃单薄失落的背影。
“你求的佛,能让他复活么?”他冷冷地笑了一下,画帘摔在门框上发出咯啦的声响。
荣王妃不为所动,她只是更加用力地握住了佛珠。
回到了御书房,赋君抒自堆满了折子的案桌上拣起一份压盖着盘龙纹的朱色密函。
“荣王已于今日抵达游府。”
赋君抒扫了一眼,召来了内侍。
不一会儿,一个燃烧着火光的火盆就被捧了过来。
将密函的一角伸进火中,赋君抒看着那渐渐上行的火舌,松开了手。
窗外,最后一点温暖的橙色光芒也消失了。
虫鸣阵阵,晚风带来夜来香的馨气。
沐如杭坐在灯下翻阅着医书典籍,一页又一页,却始终找不到能够解开蔺即川身上奇特的毒的药方。
任逸尘坐在床边,用一块干净的毛巾不断拭去从蔺即川伤口中渗出的血。他们都是一天一夜未眠,眼睛全都熬红了。
“唔……”此时,昏迷许久的蔺即川终于呻吟一声,自无尽的梦魇中挣扎着清醒过来。他尚未开口说话,就先疼得直喘气。
“师兄!”任逸尘丢下血污的毛巾,趴在他的耳边急切道:“师兄,你好点了吗?师兄你不要怕,我会救你的,我一定会救你的!”
蔺即川颤抖地自被中伸出手,蹭了蹭他泪湿的脸庞:“哭个屁……又不是,没受过……更重的伤……”
任逸尘本想抓住他的手,又怕伤到他已经伤痕累累的皮肤,只好强忍着道:“沐如杭已经在找办法了,你一定会没事的!”
蔺即川勉强地笑了笑。
“蔺兄,你现在全身皮肤都很脆弱,我暂且用布条帮你裹上了,在找到解毒的方法之前,不宜乱动。”沐如杭放下医书,走到床边替他诊脉,有些抱歉道:“这毒刁钻古怪,我医术一般,从来都没见过。”
任逸尘闻言,难过地低下了头。
蔺即川笑了笑:“说什么话呢,沐兄,已经很感谢你了。这毒想必是之前那个奇怪的少年给我下的,本来还不到毒发的时候,却被芙涉江提前触发。看来他与芙涉江应该关系匪浅。这是好事,我们又多了一条线索了。”
沐如杭叹了口气:“你别逞强,现在你身上的皮肤稍微碰一碰就要出事。我的医术是派不上什么用场的,我想,不然还是求助于他人吧。”
他道:“武林界的七神医,若是能找到其中一人,蔺兄你的毒应该就可以解。”
蔺即川闻言忍不住笑道:“难不成你说的是东胜神洲武林界的一蛊四毒七神医?沐兄啊,那等分量的大神我只怕请不起。”
沐如杭啧了一声,道:“否则,就只有让给你下毒的人亲自为你解毒,这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后的办法了。现如今,我只能帮你暂时延缓毒素的蔓延。”
“没关系,时间应该足够的。我们明早就出发去望京吧,芙涉江不是说她会在望京么。”蔺即川道。
任逸尘和沐如杭都不赞成地瞪了他一眼。
“你开什么玩笑,你的身体根本承受不起车马颠簸!至多撑到意贤都,你想体验剥皮的痛苦吗?”沐如杭严厉地说。
蔺即川果然安静下来思索了一番。
正当任逸尘和沐如杭都松了口气时,他突然道:“那就去意贤都吧!”
这次就连沐如杭都想把他给活活打死!
翌日,沐如杭找了辆马车,车内垫满了软枕,才把跟陶瓷一样易碎的蔺即川小心地放了进去。
“我警告你不准乱动,出了什么事你自己担着。”沐如杭最后仍是不放心地说道。
任逸尘点了点头:“我会注意。”
“我又不是跟你说!”沐如杭气得摔下了车帘。
蔺即川看着他,忍着不大声笑出来,他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再把皮给笑裂了。
莲池里的那条红鲤鱼已经被任逸尘捉住了,此时正在缚命球里安然地游来游去。
虽说拿到了红鲤鱼,但任逸尘也没有想起任何一件事。蔺即川觉得此事应该还是要等找到优昙梵声才有办法弄清楚,看师弟一时半会无法恢复记忆,他心里莫名地又高兴又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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