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这问题其一,是当地的宗族太盛。陛下,臣是浙江嘉兴人,臣的家乡就家族众多且十分团结,宗族势力已经很盛了;但臣来到广東后,觉得浙江的宗族完全没有办法和广東相比。”
“其二,是城内的流民恶霸。广州身为广東省治,前来这里讨生活的工商之民不少,甚至一些农户抛下家里的地想方设法得到路引来到广州城。但是这些人中的不少沦为流民,穷困潦倒、无钱回乡。陛下当年下达圣旨后当时的布政使与按察使也曾整治,一些人被送回家乡,另外一些人被流放走。但外地这样的人止住了,本地的却层出不穷。尤其因为这里宗族极盛,即使是警察往往也会对熟人网开一面,所以流民难以根除。有些人甚至借着当警察的亲戚朋友狐假虎威,沦为恶霸之流骚扰民众,让百姓不胜其烦。”
“其三,是家传了数代的本事没有用处后沦为乞丐流民之人。陛下继位已来,设立警察、改商税征收之制,固然使得朝廷府库充盈、百姓生活安康,可同时陛下的这些施政也有一些负面影响。牙人、和各行各业的行会之人受到影响,许多人都变得一贫如洗。”
“其四,是土客械斗。陛下,土人应该是祖上早在魏晋之时甚至更早来到两广的百姓,而所谓客家人应当是在宋代时迁来南方的百姓。双方同为汉人,但却水火不容,经常因为水源、田地和祖上的仇恨打起来,有时甚至并无缘故就互相打斗。”
“并且这与臣的家乡的打斗还不一样。臣的家乡虽然宗族之间也会打斗,但一是不敢动用兵刃,二是只要打斗决出胜负就会罢手,不会故意伤人。胜的一方得到更多的水,这一年就此过去来年再打过。广東不同,数百年的打斗使得他们已经有了血海深仇,每次械斗都是手持兵器搏命,每个村子每年会有许多人因此死伤。”
杨任又说了不少,不过主要就是以上四点,其余的大多都是对这四点的补充。
杨任说的时候,按察使一直在给他打眼色,想让他少说几句;不过杨任虽然看到了他的眼色也没有停住话头。广東的衙门可不仅是他们三个,还包括锦衣卫,他们三个即使隐瞒一些事情,皇上询问锦衣卫也可以知道真相。现在锦衣卫又没有抓人、审讯和维持地方安稳的差事,怎么可能替他们隐瞒?与其到了那时再向陛下坦白,还不如现在全说出去。
允熥听了杨任的话,想了一阵,说道:“朕也一条一条说吧。不过朕不按照你的顺序来说,朕先说其三。这其三,是想让朕对这些改革暂缓不成?”
“陛下的改革当然十分正确,免去了牙人和行会等在官府和百姓、普通商人之间上下其手损公肥私,于国于民都有好处。但臣以为,陛下当戒急戒躁,缓慢推行这些改革,不仅让百姓能够适应,也让衙门为官之人适应。臣刚刚来到广東时,这里的官员大多对陛下的改革一知半解,即使有陛下下发的京城和杭州的经验也做错了一些事情,臣不得不一点一点的纠正。”杨任道。
允熥竟然陷入了沉思。在已经有经验的情况下,他们居然还能发生错误,难道真的是我的改革太超前,还是他们太蠢?
允熥暂时没有找到答案,最后只能说道:“既然如此,朕就暂且减缓改革。但是已经推行的改革不能半途而废,继续推行。”他只能姑且当做官员太蠢了。
“可是陛下,现在已经因为陛下的施政让一些人衣食无着,虽然这些人都是罪有应得,但为了防止民变,还请陛下斟酌。”杨任道。
“你误会朕的意思了,朕的意思是已经下达的命令不能收回,但尚未下达的命令可以暂且不下达,即使是同一件施政的后续。”允熥解释道。
“臣明白了。”杨任说道。他刚才理解错误了。
“其二、其四与其一之事,朕以为并非是单独之事,而是同一件事,都是当地的宗族之势太盛。”允熥知道,一直到后世广東仍旧存在宗族,与其他地方已经差不多彻底瓦解了的宗族完全不一样。
“朕对于两广一带的宗族也有所耳闻,现在看来,这多半是你所说的这三件事互相关联所导致。因为早先来到广東的人与后来的人为了各种缘故常年械斗,所以不得不结成十分紧密的宗族,以打败对方,所以宗族极盛;因为宗族极盛,所以即使有了警察也无法根治流民恶霸。”
“所以想要根治此事,仅凭官府惩治是不行的,只能从土客械斗上来考虑。现在广東不过三百多万人,难道田地、水源还不够他们分得?能否制止他们以后不再械斗?”允熥说道。土客械斗这种事情,在后世是没有的,所以他也没有成熟的办法能够解决,只能自己慢慢推理。
“陛下,这恐怕不好解决。土客械斗已经持续了数百年,成为他们脑海中根深蒂固的事情。并且这并不仅仅是两个家族之间的仇恨,而是互相之间对对方整体的仇恨。先帝曾经将一些广東的客家人迁到廣西,但这些与廣西土人毫无仇怨的人到了廣西马上和当地的土人打了起来。”
“以臣来看,除非是将他们互相之间完全分开,将土人多的地方的客家人迁走,将客家人多的地方的土人迁走,才可能消除他们之间的械斗。但这实在太难了。可除此之外,臣完全没有什么办法解决此事。”杨任说道。
“廣西那边也如此严重么?”允熥问道。
“陛下,廣西一带要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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