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以熏双手颤抖,迟迟都没有射箭,眼眶泛红,那干掉的泪痕还清晰可见。
“以熏。”宁恒皱起好看的眉毛,轻轻唤了一声。
白以熏双手力量不支,又放下了弓箭,那弓箭自他手上滑下,掉在地上,小腿有些发软,宁恒见他不对劲,马上伸手扶住。
“现在先放过你,若是我大哥出了什么事,我定要杀了你。”这句话白以熏说的很轻很轻,但是却给那拓跋大将军带来了一种说不出的震慑感。
帐前的帘子动了一动,军医提着药箱走了出来,白以熏马上迎了上去,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手指关节微微泛白。
“无大碍,只是受了一点轻伤。”军医含笑看着眼前的少年,“我回去开方子。”
原本他也不大看得起这个少年,跟着军队出征多次,他对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实在无甚好感,但是没想到此次的胜利要多亏这少年的计策时,不由得有有些刮目相看。
“好,谢谢。”白以熏点点头,马上就掀帘进去,林卫国也想进去时,却被宁恒伸手拦住。
“既然没有大碍,我们就先离开吧。”
“泾川!”看见白泾川起身,白以熏几步跑到床边,帮着白泾川起身,披上外袍。
白泾川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箭伤处沾染着点点猩红,外袍敞开着,白泾川身上的遍布着大大小小的新伤旧伤。
“泾川怎么样?是不是很痛?真的没事么?”白以熏坐在床边,看着白泾川有些失去血色的双唇。
“没事的,这东西……”白泾川笑笑,自枕边拿出一个小锦囊,把里面的东西倒在被褥上,“……代替我四分五裂了。”
那是白以熏送他的玉,已经碎成不规则的小块。
白以熏松了口气,笑道:“没关系,碎了就碎了,你没事就好,本来给你买玉就是为了能给你避灾祸的。”
白泾川笑笑,将那些碎片收好,一把将白以熏拉进怀里,白以熏一声惊呼,又怕他牵动伤口,只是浅浅的靠在白泾川的怀里。
玉碎了。
白泾川轻吻着白以熏的发际,眼神深邃的望着不知名的地方。
只是碎裂的是玉?还是那个“熏”呢?
恍如当初
天阴沉沉的,空气十分闷热,好似随时都要下起暴雨来,渐渐的天上淅沥的下起了小雨,风也开始鼓动沙石,鼓动着这人们的战袍。
所有人的面色都很沉重。
这次战争,让他们损失了两万八千士兵,只剩下了三万余人,可谓之惨烈,那峡谷名曰破星谷,此战役便称为破星之役。
很多人早已经看不清面目,甚至死无全尸,他们将永远留在这片土地上,无法回到家乡。
墓坑早已经派人挖好,四十人一排,一个个被抬了进去。
宁恒吩咐那记录名册的士兵查处是少了哪些战死的士兵,然后将名字一一刻在石碑上,算是能为逝者做的最后一件事。
有人开始小声的啜泣。
他们是铁一般的男儿,男儿有泪不轻弹,此刻却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感情。
白泾川胸口上包扎着纱布……把将军的甲胄又好好的穿戴上,白以熏站在他的身边,不是的抬眼看看白泾川。
泾川……很伤心。
他感觉得到。
经历了宁海城那一次没有开刃的战役后,他似乎忘记了战争是应该怎样的残酷了,血流成河。
“轰隆隆!”雷声响了起来,划开了灰暗厚重的云朵,雨立刻就大了起来,打在地上,形成一个个小坑。
大家都还是这样站着,白以熏的眼睛都有些睁不开,只觉得灰蒙蒙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突然白以熏觉得身子一暖,雨点打在身上似乎也没那么痛了,抬头,白泾川左手张开披风遮在自己的头上,雨水顺着他的额头流下,在睫毛上留下小小的水珠,然后流过脸颊,汇聚,滴下。
白泾川始终都没有看过白以熏,白以熏也只是静静的站着,注视着这一具具尸体被抬入墓中。
雨水也洗刷不净这一地的鲜血。
红色的河流。
雨愈来愈大,似乎没有要停下的趋势,白以熏放下军帐的帘子,走向白泾川,白泾川泡在温水里,洗去一身的尘土,也是白以熏要求的,怕伤口淋雨感染。
白以熏刚刚已经洗过了,泾川一直在外面没有进来,然后等白以熏洗完又自己抬热水换水后,就泡了进去,一直不言不语。
白以熏脸有些微红,取了毛巾,站在白泾川背后,柔声道:“泾川,来。”
白泾川微微一动,趴在了前面的桶沿上,白以熏沾了点热水,开始给白泾川擦背。
“熏儿,我突然觉得我很没用。”白泾川淡淡的,突然说出这句。
白以熏听罢又是着急又是心痛,马上说道:“不是你的问题,泾川。”
“哗!”这是水掉落的声音。
白泾川转身起来拥住白以熏,喃喃道:“别动,熏儿,让我抱一会就好。”
白以熏感觉到自己的衣服又被打湿了,温热的衣服熨贴在身上,实在不是很好受。
白以熏伸出手,也拥住这个抱住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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