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阳见是她,心就冷了下来。卫秀也听见了脚步声,箫声骤歇,她回头,看到她,没有丝毫意外之色,只从容颔首:“见过大长公主。”
依濮阳的记忆,昆明池畔闻箫声还在不久之前,可回想起来,却像是隔了无数的人与事,隔了万水千山,隔了宇宙洪荒。
她看向卫秀,眼前的人,比那时秀雅得多,也青涩得多。
诸王出镇一事,一直是她心上的梗,依卫秀此前所展露的见地,无论如何都不该犯这等显而易见的错。
濮阳没忍住,问:“有一事,愿请教先生。若有少主继位,朝中世家横行,宗藩强势,是否当使宗藩出镇,以免主上为宗亲所制?”
她忽然有这一问,再看如今朝堂,世家虽强,却被皇帝压制着,宗藩虽有势力,但还称不上强势,皇帝更是年近五旬,与她所描绘全然不同。卫秀略有不解,但她仍是想了一想道:“宗藩强势,难免有不臣之心,若使往封地,难免有顾不上的地方,不如在朝,还可借宗藩,压制世家,使少主得以有喘息之隙,逐渐收拢君权。”
这不是什么难解之题,为君者,若无人蒙蔽,多半会如此,之后,若少主有能力,便做得深刻一些,将大权尽数收拢,若少主平庸,也能竭力维系局面,混一个安稳。
卫秀说罢,望向濮阳,却见濮阳正出神地看着她,她的眼中有掩饰不住的震惊。
卫秀略一蹙眉,她直觉不好,却又想不出究竟哪里出了岔子,似乎有什么脱于控制之事出现。
濮阳心中已是惊涛骇浪,卫秀明明知晓应将藩王留在京中,却仍力谏萧德文,使藩王出镇,她是有意的!她此举,当是欲借此引起动乱!
濮阳思维活跃,她立即想到,卫秀真正辅佐之人并非萧德文!
那会是何人?濮阳心底一乱,极是不安起来。
“殿下?”卫秀唤道。
濮阳如梦初醒:“嗯?”见卫秀关切地看她,心知自己失态,忙道,“先生?”
卫秀也没问她为何出神,只道:“殿下脸色不大好,还是多加歇息为好。”
濮阳心中正乱着,听她这般言语,连忙称是。
卫秀目光沉晦,有一抹忧虑一闪而过。
与此同时,晋王已入宫,将濮阳手书上呈皇帝,皇帝见手书,细细辨认字迹,大喜过望,立即派遣五百禁军前往邙山,迎公主回宫。
濮阳无事,这便是最好的了。
禁军受命,半点不敢耽搁地出宫去了。
此时已是下午,就是马不停蹄地赶去,也得入夜,公主有伤在身,总不好惊动她。窦回心细,想到这一点,便提醒了皇帝。皇帝只是一事过喜,就算他不说,过不了片刻也会想起来。此时经窦回一提醒,皇帝便派人去吩咐禁军,山脚扎营一晚,明晨再上山。
晋王满是嫉妒地看着皇帝喜动颜色,偏生还得掩饰,不敢表现出来,又装出高兴的模样,力图装作毫不知张道之已向皇帝告了他的状,又极喜濮阳脱险的样子。
他惶然不安,已想好了如何应对皇帝盘问,只等皇帝来质问,谁料,皇帝喜过之后,颜色冷然,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晋王心底一寒,直觉就想低下头去避开这仿佛能蜇人的目光,强忍着才没有显出心虚来。
“阿爹。”他道。
皇帝却只挥手:“你退下。”
既不责备,也不质问。
晋王心头一松,随即更觉不安,但他不敢问,深深行了一礼,便恭敬退下,刚走到殿门处,便听身后皇帝道:“传诏,解赵王禁令,上朝参政,一如既往。”
晋王心一沉,却一丝也不敢停,迈出宣德殿高高的门槛,走到外面。外面是宽阔的广场,除守卫禁军,并无旁人。眼熟之景,晋王突然就觉得陌生起来。他那沉甸甸的心随之松散,紧接而来的是揪紧一般的害怕。
父皇已经信了张道之之言,甚至连解释都不愿让他解释。可他却并未处置他,这是什么意思?是留待七娘回来,再狠狠惩处么?
晋王顿觉惶惶不可终日。
而那留在晋王府中的仆从已不知何时在众人的眼底消失,回到了邙山。
此时天已晚了,他行走在上山的路上,竟如履平地,走到半山处,忽见山脚有成片火光,他寻了一处不遮挡视线的开阔处,细细一看,军帐与人影依稀可见。
是来接公主的禁军。
仆从立即上山,将此事禀报卫秀,又将自己在晋王府所见,一一细说。
卫秀沉吟片刻,忽然问道:“你觉得,濮阳公主如何?”
问的却不是这仆从,而是侍奉在旁的侍女。侍女赧然一笑,道:“婢子看不出什么,”她想了一想,又认真道,“只是,公主对郎君,似乎过于热心了。”
卫秀垂眸,她淡淡的勾了下唇角,浅浅的一个笑,还未展开便都收敛。她像是泄尽了满身的力气,疲惫地靠在轮椅的椅背上,看着那不能行走的双腿,抬起手覆在膝上,却似重逾千钧。
最终,她无力地摆手,低声叹道,“就是她了。”
一男一女二仆,并未对她的话有任何疑惑,也无半点质疑,静默地侍立在旁。而卫秀,看着铜制的烛台上那一点如星火般的烛火,出起神来。
在离她不远处,草庐的另一间房舍,濮阳也不得入眠,今日察觉之事,对她打击,着实太大。卫秀以一己之力扶持萧德文登基,却不曾想,她辅佐的另有其人。
那人会是谁?既要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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