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诚想起从前常拿大哥的体重开玩笑,动辄就“小胖墩”、“胖楼”地叫,如今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大哥就瘦了一圈。阿诚后悔当时没让大哥再多吃些,再胖些。
所以,现在阿诚要把大哥养成一个胖子,比以前还胖的胖子。
明楼中枪失忆,最伤心难过的是明诚。他怪自己没保护好大哥,骂自己知恩不报,恨自己对医学一窍不通。除此而外,他更怕前路险恶,明楼生命不保。
明楼是上海站最高领导,出现任何状况都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假如他暴露,在营救之前,组织必先切断与他的所有联系,撤走他全部下线。而现在,他失忆了,他变成了一个“儿童”,组织上会怎么办?
切断与他的联系?
撤离他的下线?
还是,解决了他?
不,应该不会解决,毕竟要冒很大风险。
切断联系是一定的!
撤走下线呢?
如果决定了撤走,那么,事情已经过去近三个礼拜了,明台怎么还在?
难道是明台没服从组织安排?
这样的话,组织一定会把他开除的。甚至会找机会解决掉他!
可是,明台真的不能走啊。七十六号十分清楚“首脑出事,撤离下线”的步骤。明台如真走了,七十六号就算一时无法断定大哥的身份,也会起疑的。不是吗,大哥痴痴傻傻地在病床上躺着,小弟竟然走了,什么理由都说不过去吧?更何况,明台是学生啊?还是在某地就职?一个公子哥儿自当在家安抚长姐,侍奉长兄。
所以,现在只能以静制动。
过两天,大哥就要出院了。我是不是应该请日本人或者七十六号派些人手到明公馆?
想到竟然要假日本人和汉奸之手来保护明楼,阿诚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明楼出院前一天,汪曼春最后一次来看他。回了明家,汪曼春可不就看不着了。
唉,要说汪曼春的心情,实在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清的。
那个年代,小女生喜欢一个男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像现在,“爱”啊,“喜欢”啊,随口就来。牵牵小手,逛逛马路,那都不是事儿!可那个年代根本就不可能有这些事!
什么是清白女孩儿家?什么是大家闺秀?虽然比封建王朝的时候是有进步,可也是不能随便与男生出双入对的。
汪曼春对师哥动了心,她知道,师哥对她也有意。郎有才,女有貌,两家又是门当户对,本可成就一段佳话。谁料想,汪曼春的父亲害死了师哥的父母,这仇自是不共戴天,生生拆散了一对小儿女。
明楼到底是男孩子,海阔天空自由翱翔,时间长了,便把那段情也淡了。不是负心,是真真用情不深。
女孩子就不同了,婚姻本就做不了主,好不容易有个情投意合、家世相当的,总希望有一天守得云开见月明。
也许是执念,也许是赌一口气,汪曼春发誓要嫁入明家。可等到明楼转了一大圈回到她身边,世事沧桑,两人都已不再是曾经的师哥、师妹。
汪曼春来的时候,刚好阿诚被医生叫了去,嘱咐回家后要注意些什么。
汪曼春进到病房,看着一人坐在病床上的明楼,只觉得心里又是一阵凄慌,爱了一辈子的人怎么就成了傻子,你要我怎么办?
左右看看,没见阿诚,汪曼春突然想要吓吓明楼。她一下扑到明楼眼前,瞪着他说:
“喂,你认识我吧?记得我叫什么吗?叫我一声!”
果然,明楼吓得想往后躲,可后面是枕头和墙,他退无可退,眼神中立刻充满了惊慌之色:
“我不认识你。我不认识你。我——,我… 阿诚,我要阿诚。”
“阿诚!阿诚!你一天到晚就知道阿诚!阿诚是你什么人,你这么离不开他!”
汪曼春不禁心头火起,阿诚是什么东西,不过一个捡来的野种,现在却光明正大地站在明楼身侧。自己呢,枉爱了明楼这许多年,却像个养在外面的小妾,进不得明家门。
“阿诚,我要阿诚。我要阿诚。”
明楼紧张地看着房门,小声说着。
“阿诚死了!他再不回来了!他死了!死了!”
汪曼春在心底压抑了多年的“恨”终于蔓延开来,尽管她还没有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这“恨”。
汪曼春冲着明楼大叫道。
明楼吓坏了,一双大眼睛惊恐地望着对面的汪曼春,一双手更是不安地交缠着。
“你懂什么是‘死’吗?‘死’就是你永远都见不到这个人了!所以,阿诚死了,你见不到他了!今天见不到,明天也…”
“我要阿诚。”
“阿诚死了!”
“我要阿诚。”
“阿诚死了!”
汪曼春抓住明楼的衣领冷冷地说,猛然间听到背后一声大吼:
“汪曼春,你干什么?还不放开大哥!”
话到人到,阿诚一把推开汪曼春,转身去查看明楼有没有伤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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