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夫人来西凉做什么?”
陆铭把头发抓得乱七八糟:“他成天出去饮宴,寻欢作乐,交一大票呆头鹅一样的朋友。”
楼琛叹气:“有钱,不买地,不买房,不养姬妾优伶,也不收集金石古玩,却专门结交名流。这是志在天下呀。”
陆铭啊呸一声,说完觉得自己贼爷们,一溜鼻子说,嗨别说了,我听着肝儿都疼。
肝疼的不止他一个。
谢源早起便轻车熟路地捧着厚厚一叠宗卷去文庙找计都。计都靠着石舫,膝盖上摊着郡志,呼吸清浅。水上天冷,雾气还未散尽,谢源脱下大氅盖在他身上,看他醒了,问他看出什么来了。计都揉了揉眼睛,道他只负责把关于秦家的事儿给谢源画出来,其他不管。
谢源脱了鞋往他身边一坐,把脚没入水中。
计都幅度不大地动了动手脚,提醒他这才刚开春。
“最近酒喝大了,火躁。”谢源随意翻了翻书,“你说秦家到底有多少钱?”
计都对这种蠢问题充耳不闻。
“马帮,票号,田宅,货船……秦家是很有钱,但是你说,他手里真正能折现的现钱,到底有多少?”
计都抬眼,眼底划过一丝冷芒。
“西凉着实是个繁华地啊,我手里的钱已经花出去了一半,竟然都跟投水里似的,连个风浪都不起。”谢源看着远处刚醒来的白峰码头。初春的风料峭,一钩金红的旭日。“我只有一次机会。打蛇打七寸,若是一击不死,就再也不可能了。”
“天子富有四海,但依旧债台高筑。”计都低声安慰他,“你也说了,他们治下的都是些不能折现的生意,就算能折现,天下也没人买得起秦家。只要快,秦家周转不过来的。不过……你可要小心了。”
说着,把一本《郡志》摊在他手边。
谢源一瞟。“生意做的真大。”
“秦家发迹大概是五十年前。五十年,四任家主,个个都是商业巨擘。”计都一如既往地灭他志气。
“经商就是一个赌字,看谁敢赌罢了。你看,这群赌徒,赌的是国运,怎能不坐大?庆丰三年五月到八月,西凉往帝都输送了一百三十多船的木料。”说着,长指从卷宗中抽出一卷宫内史,“庆丰元年,皇城大火,烧了承德殿与剑阁,刚好又摊上个败家皇帝想要扩充宫室。”
他又翻,“登封八年,西凉向千绝宫周转了两万斤的玄铁。”
“那时候正是肃帝东征燕国,玉林天军与西府军开始配备手弩‘一点油’。”计都淡淡道,“他们是皇商。”
“前不久,秦家在附近各处大肆收粮。现在是春天,当是放粮给农人播种的时候,他们征买那么多粮食干什么?而且秦家派人去千绝宫谈洽,叔夜写信告诉我了。大概是收到龙夜吟要报仇的消息,去探探口风,再顺道要一些玄铁。”谢源把书拢上,随便扔到一边,“这已经超出皇商要做的事情。天家对皇商不过是呼喝来呼喝去,哪天不开心,可是要杀的。秦家这个样子,实在不像想去油缸里偷油的耗子。赌国运,靠的是消息,消息又是王域的靠山给的。”
计都淡淡一挑眉:“靠山?秦家背后有人?”
谢源冷冷道:“不觉得照这么来看……秦家更像是,王域的钱袋么?这潭水,深不可测呀。”
计都难免露出肝疼的表情:“那你还要……?”
既然秦家与王域有牵扯不断的关系,再动手可是造反了。
不想谢源连装都不愿意装一下,“龙夜吟要回西凉本来就是造反,不把屋子打扫干净,怎么住人?到时事成,要怪就怪他们遮遮掩掩,和着血往肚里吞,谁敢说个屁字。龙夜吟给你西凉城的地图了没有?阿昭去摸过老底没有?”
计都道他睡觉呢。
谢源啧一声,“这靠不住的,不知道秦正有多少钱我都睡不着觉……要不你跟陆铭走一趟?”
他随手抓起一把茅草抛在石舫里,嘿然一笑:“如果是你们大概会很快。我随便洒下一捧火柴棍,小鹿随便看一眼就能说出有几根……”
计都看他蹲在石舫边上,一脸狐狸的模样,突然凑上去贴了贴他邪笑着的嘴唇,堵住了他的声。蜻蜓点水的,很快就离远了,停在不远处的地方,在长而散乱的刘海下,用一双倔强的眼不服气地看着他。
谢源受宠若惊,哈哈一笑,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走了,剩计都一人坐在石船上看渐亮的天。谢源倒不觉得被冒犯,也没有什么危机感,反倒油然而生一股洋洋自得,毕竟计都比他还像个小倌,被他亲了就跟被女人亲了一样。这个可以有。
第二天一早,陆铭在他耳边报了个数,谢源一听,吓得赶紧从床上弹起来,宿醉也醒了,穿戴齐整匆匆忙忙去找李牧之,给人灌下一大碗成醋醒酒。昨晚上两人又出去花天酒地,子时才分的手,李牧之看到谢源一时不知今夕何夕。但是待听明谢源说清来意,这位公子哥扶着头装可怜:“唉,唉,幼度,我肝儿疼……”
“又不是不还了,只借半个月而已,而且你想,我们是去收书圣的字帖嘛。”谢源把扇子一折,“你跟秦家老爷不是相熟么,不过是出面做个担保,你怕什么?”
“那可是……这个数!”李牧之比了个一字,“足够把整条金羽街都买下来!”
谢源心想,何止,我是想把西凉买下来,就是钱没带够罢了,面上却是一脸懒散,“不知道够不够买《集园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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