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协扭头一看,只见吕布骑着赤兔马雷厉风行地追了上来。那一身银铠在阳光下泛着耀目的光芒,使刘协一时眯起了眼睛,心中不知为何微微泛起涟漪。
他叹了口气,心中暗骂了高顺这条忠犬数遍,不清不愿地驻马在原地候着。
吕布骑近了,放缓了马速与刘协齐头并进:“陛下要去哪里?”
刘协扁了扁嘴,没好气道:“正想去看看屯田的状况。”
吕布道:“未将保护皇上。”
刘协这已是第三次听他说出类似的话语,心情一时有些微妙。他自知拒绝无用,只得恹恹道:“好罢。”
有了吕布相伴,刘协难得出宫一次,也不急着赶路,饶有闲性地欣赏着四周的景致来。
此时正值初春,许都街道两旁在兵荒马乱中稀稀拉拉残活下来的梅花树为死气沉沉的街道添了一线生机。
刘协感慨万千,道:“奉先将军,日后待天下平定,在此地多种一些桃花罢。”再过一段时间就到了桃花盛开的时节,满城的桃红色总比纷飞如雪的梅花更显温馨。而温馨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时代,却已成奢侈。
吕布心不在焉地骑在马上,随口应了一声。
一阵料峭的寒风刮过,扬起翩翩梅雪,在刘协一头鸦黑的发间落上一点白痕。
刘协紧了紧厚重的鹤氅,扭头去看吕布,吕布一张英气十足的俊脸上什么表情也无。
此时吕布也正好望向他,心中似乎想着心事,下意识地抬手为刘协撷去发上那一点花瓣。
刘协吃了一惊,怔怔地仰着头盯着他。
吕布此时方才堪堪回过神来,看着自己的手也略有些诧异。
他缓缓地收回手,居高临下地直视刘协,漠然道:“末将冒犯了。”话虽这么说,冷峻的脸上却是一丝愧疚畏惧的神色也无。
刘协的脸微微有些泛红,吕布那张男子气概太重的脸令人不敢直视太久。他撇开眼,心知自己在吕布心中的地位,只是暗叹了一声,却也发不出什么脾气来,摇头道:“无妨。”
一时无语。
过了一阵,刘协忍不住问道:“奉先将军在想些什么?”
吕布下意识地张口应道:“晚上吃什么?”
刘协:“……”
实则屯田制刚刚实行,还未见成效。许县的粮食都要从兖州的田里运来。路远迢迢,有时路上遇到什么意外,往往就延迟了。故军中的粮食供应是有些问题的。有时境况窘迫了,士兵们吃花啃茎吞泥巴亦是常有的事情。刘协在宫中的伙食吕布却不曾苛待于他,故这一层他是不知晓的。
他虽吃过不少苦头,被凉州军追打的时候也曾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的着落,却到底还是个较为优渥的小皇帝。实行屯田是为了保障军队远征时的军粮,他却不知眼下虽无战事,食物却依旧是个严苛的问题。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小天子对着木头也似的吕奉先只觉说不出的不自在,于是无心再观看街道两畔的风景,加快了马速向田野赶去。
如今兵荒马乱,百姓们流离失所,流民与荒田无数。屯田便是将荒田收归朝廷所有,然后将无家可归的流民们组织起来,朝廷提供耕种的器具与前期的粮食,待土地有所收成后朝廷与则与百姓分成。
眼见田野近在眼前,刘协伸长了脖子四处寻找着刘艾的身形。
“放肆!”“站住!”
不远处传来一阵哄闹声,刘协一回头,颇是吃了一惊——一片黑压压的人群向他们这边冲了过来,待定睛一看,这群人统统衣衫褴褛土木形骸,想是被集中起来种田的流民。
刘协胯|下的马见人群冲近,突然有些暴躁,抬起前蹄嘶鸣了起来:“吁——!!”
“啊!”
刘协毫无防备地被它向后甩去,一时重心不稳,吓得大惊失色,尖声叫道:“叔玉救我——!”
他吃不住强壮的马匹的甩动,手脱开了缰绳,眼看就要摔下马去。突然间腰上一紧,他眼前的景色骤然从湛蓝的天空变成广袤的田野,安安稳稳被吕布捞到了赤兔马上。
刘协惊魂未定,那一群流民越跑越近,吕布高喝一声,舞着方天画戟打马迎了上去!
赤兔绝非凡马,面对千军万马尚无所畏惧,何畏这一群瘦弱的流民?当即冲散了人群,铁蹄踏死踏伤数人。
吕布的银戟头在空中划出一道道迅猛的弧线,如砍瓜削菜一般瞬间放倒了十数人,一时间方才还绿油油的土地已被鲜血浸润。
剩余的流民们被这英勇无匹的飞将唬住了,如桩子一般立在原地不敢动弹。
刘协一时无法面对这般变故,张大了嘴靠在吕布怀中说不出话来。
“温侯住手!!”
刘艾气喘嘘嘘地打马冲了过来,看到一地的尸体先是一愣,旋即不悦地深深蹙起了眉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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