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芳说:“让我们再趴一会儿吧,享受这最后的悠闲时光。”
马萧萧无语望天,文艺女青年啊。袁一寰指指屋角的两只收纳箱,说:“我都装好了,房间里还有一点,有兴趣可以进来看看。”
《透明矿物薄片鉴定手册》。
马萧萧继续无语望天,地质系学生的床头书。
袁一寰把抽屉的东西装进包里,又确认了一遍,见马萧萧看着那本书在发呆。
光秃秃的床垫一陷,袁一寰坐在了他旁边,说:“其实很有趣。”
马萧萧翻着目录,白榴石……香花石……尖晶石……
“是的,名字都很美。”
“你睡觉前看点什么吗?”
马萧萧想了想,“最近,是我外导的一本书,说谎或者隐瞒的时候,大脑如何进行加工。”
“lie to me.”袁一寰点点头。
“对,有一个合著者,就是电视剧顾问实验室的成员,我本来也想过申请去他那里。”
“后来呢?”
“要板凳费,bench fee.”马萧萧举手投降。
袁一寰点头:“我申请过斯坦福,同样的理由。”
马萧萧突然说:“你看出来我刚才说谎了吗?”
袁一寰一怔,摇头,“没有。”
马萧萧说:“好吧,这只是一部分理由。对方希望有临床经验,但我没有,我意志力不强,不太适合做咨询。”
袁一寰突然反问:“那你看出来我刚才说谎了吗?”
这下换马萧萧怔住了,然而他没有犹豫:“我看出来了。”
沉默。
窗帘是温暖的浅棕色,大朵的枫叶图案,微尘在缝隙中间的光柱里流转。袁一寰笑起来,脸色半明半暗,说:“我觉得你可以的。”
这次他没有说谎。
袁一寰站起来,指指书:“有兴趣可以带回去看。”
马萧萧挠头:“不用了。”
他把书递给袁一寰,袁一寰却不接,说:“拿去,你外导的书也给我一本。”
马萧萧:“你说真的啊?”
袁一寰把书拿过来,往外走:“假的。”
两个文艺女青年终于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沙发,临走恨不得来个飞吻。他们帮袁一寰把东西搬到了新家。马萧萧匆匆一瞥,在两个校区的间隙里,很安静,空气也不错,标准化的一居室,然而有一些装饰,很小的玻璃茶几和花瓶,卧室墙上还有一排金边镜框,嵌着本地艺术市场风格的花卉素描。袁一寰解释,原先住的是一个做翻译的师姐,把房间收拾得很文艺。
倒很适合他。马萧萧想。袁一寰心里大约也住着一个文艺青年,说话简单直接,也许只是因为他的专业,天天和石头打交道。
无需互相揣测。
然后他们去帮和女友搬东西。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笑容温和的老太太,头发梳得极光,一双灵活的蓝眼睛,精瘦,腰身和胳膊都不盈一握,中产的标志。全名是个法文字,马萧萧记不得了,晚到的法裔移民,气质里确实有点和地道老美不一样的优雅。
她的女友却像个男人,五大三粗,短头发,脸上色斑很重,大大咧咧,声如洪钟。马萧萧几乎怀疑是拉拉。但没唠几句,她就从行李包里摸出一只小首饰盒子,“孩子们,你们看,我收拾东西时找出了这个,”里面是三枚钻戒,“我交过九个男朋友,订过三次婚,然而没有结过一次。”
马萧萧还好,两个女孩子却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尤其是黎音音,脸色都变了,吕芳一手搂住她,笑着问:“为什么?”
女友大笑道:“哦,姑娘,我要是知道为什么,恐怕就成功了。”
好在她们并没有跟车过来,也坐不下。也是两只收纳箱,叮嘱他们帮忙运过去搬到楼上,她的腰不太好。然后热情洋溢滴水不漏地和袁一寰拥抱,马萧萧看见她脖子上挂着个银十字架,天主教徒。
她也许并不知道袁一寰是同性恋。
人人都有不可告人之事。
最后袁一寰说请吃饭,感谢帮忙。三人不解,人都没来,吃什么饭。
袁一寰说:“给了我二十刀。”
马萧萧汗:“这样都行。”
吕芳说:“服,冷漠的资本主义。”
还是黎音音比较体贴,说:“也不要这样讲人家,胃不好,在外面很多东西都不能吃。”
吕芳说:“你听她胡扯,上次nathan做的菜她都吃了。”
袁一寰说:“今天将就一下,等我那里收拾完,请你们过来吃饭。”
吕芳说:“我没有说人家不好,这里的人就是这样,反正我们就是过来挖资本主义墙角的。”
黎音音说:“我们哪里挖得动,要让nathan来,专业挖石头三十年。”
袁一寰面无表情地说:“没有,我也很久不做野外了。”
三个人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说笑话。
吕芳大笑,过来推马萧萧:“走走走,上车上车,挖墙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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