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笑道:“救下来了,是县太爷和他的手下救的。”说完便从树上跳下来与众人详细说了起来。
原来,庄南先跑到了村口,只是那时候已经晚了,眼见整个县城都被泥石流淹没了,朱寿肯定没命了,庄南心中绞痛,眼含热泪望着水面发呆的时候就听有人喊救命,忙四下去看,就见跟着自己来同泽的四个小厮中的一个正在东岸处一间房屋上喊着救命,而他手中抓着一个白胡子老头儿,看样子那老头儿还活着,像是晕过去了。
那四个小厮,今天都被庄南派出去附近大城镇做一些换银钱、买米面和买树苗之类的活计了。此时这个想必是完成任务之后提前回来的。
庄南忙奔了过去,刚跑到近前,就听“咔嚓”一声,屋顶突然塌了!可想而知,同泽本就贫穷,哪里会有很结实的房屋,能支撑两个大活人这么久也算是奇迹了。屋顶上的那个小厮看见庄南本还大喜,这一坍塌将他打得措手不及,头上被耸立的石头烟囱一打,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脚下一陷,手也无意识松开了。
屋顶上的二人眼见就要跌落在水中,而水流也要涌到此处了,庄南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和速度,突然冲过去出手如电地一只手抓住了小厮的衣服,另一只手攀住了岸边的一棵大树的树枝,借着错身的一个冲劲儿,又用牙齿咬住了白胡子老头儿的衣服。
又听“咔咔”两声,庄南的手臂都脱臼了。霎时间,剧烈地疼痛将他冲击地几欲晕厥。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松手,一旦松开,那就是两条人命!
庄南的嘴中渗出鲜血来,在这么紧张的时刻,他竟然滑稽地听到……自己的门牙好像崩了?
因为庄南嘴里咬着人,所以无法呼救,因此当柱子追上来的时候一下子跑过了三人,待跑出去十几步的时候忽然反应过来:方才岸边那一长串是什么?
柱子忙又刹住脚跑了回来,待看清三人的现况时,柱子只觉得又新奇又好笑,只不过,还没跑到近前,眼睛就被眼泪糊住了。
柱子狠狠抹了一把脸,努力不去看庄南的惨状,先是把他嘴中叼着的朱寿给接了下来,又把他右手中扯着的那个小厮拉了上来。
那小厮毕竟是当兵出身的,没多久就醒了过来,他先是茫然四顾,看到庄南时眼睛一喜,而后就是一悲:庄南的两只胳膊软趴趴的搭在肩膀两侧,脸色惨白,额头上尽是虚汗。
小厮眼睛一热,就要跪下谢他救命之恩,却听庄南道:“糊了……木事,挑明。”小厮呆了一呆,抬头看去,就见庄南正郁闷地舔着门牙的地方——原来有两颗门牙的地方——而今只有一颗了。
所以庄南说话才漏了风,嘴里还不是往外渗着鲜血,想必是伤到了牙根和牙龈。
他这般滑稽可笑的模样,看得小厮和柱子都想笑,只是二人的嘴角往上扯了好几下,最后都只是紧咬着下唇忍住了热泪。
庄南又尝试了几回,最后终于说清楚了:“好了,没事儿,快逃命!”
话音刚落,就见泥石流的范围又广了,已经盖住了他们几人的脚面了,小厮一把拎起脚边的朱寿,再去拉庄南时见柱子已经拉住了庄南,便一起往回跑,却不料那水流正是他们的方向,众人忙又往另一面跑。就这样,几人几经辗转,从西岸冲到了东岸,直到跑到东北角才停了下来。
途中,水势最大的时候,小厮带着朱寿爬上了一棵大树,庄南胳膊伤了用不上力,柱子便扶着他将他托上了树,刚爬上去,庄南就晕了过去,柱子本想自己照顾他,却又担心两人都在一棵树上不安全,便脱下外衣撕成布条将他捆在了树上,自己又从树上下来,爬上了附近的一棵树。
刚爬到树枝上坐稳扶好,就见漫天的洪水铺天盖地砸了下来,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柱子也因为力竭被水拍晕了过去。再清醒时就听见众人的喊声了。
☆、东柯 空如洗
听他讲完,同泽县的乡亲们好久都没说出话来,大家不约而同看向晕在另一棵树上的庄南,只见他趴在树杈中间,背对着众人,从后面只能看到他瘦削的肩膀和被洪水和淤泥染得邋遢不堪的衣衫。
另外还有,了无生气垂在两侧的双臂……
荀朝辉哑着声音道:“咱们……咱们去把县令大人放下来吧。”
众人重重地点头,谁都没有说话。大家围过去,像是进行什么仪式一般,上树、松绳子、上面往下送,下面接着。最后把庄南放在门板上。
之后,大家与庄南的小厮和朱老头儿汇合,用两个门板分别抬着朱老头儿和庄南,众人都没再上去门板了,而是围在门板的四周,一人一只手托着门板往西岸去了。
***
留在西岸的老人、妇女和孩子,都聚在岸边,遥遥望着这边,从模糊看见众人的身影的时候就开始远远招手欢呼了,其中有不少人甚至喜极而泣;可是待看清众人的状况时,热闹欢呼的人群突然间静默下来。
村长往前急走几步,最后一步一脚踏进了淤泥中也不自知,他面露惊慌与悲痛,满是皱纹的面庞刹那间变得一阵苍白一阵蜡黄,嘴唇不断颤抖着,前倾着身子,伸出的双手哆嗦着,像是要拥抱什么却终成空,眼中流出浑浊的眼泪,结结巴巴道:“大人……去了?”
他这话一出,后面的人群突然爆发出悲痛欲绝的哭声。
“大人啊!”
“都怪我们不听劝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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