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地狱幽冥涌出的,冷洌的寒意充斥了整个空间。
听著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在确信没人窥探後,少年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神由迷离一变为清澈,他忙不迭的用绢帕擦拭嘴角:“那个该死的登徒子!”
狠狠的咒骂著,清明的眼染上了熊熊怒意。
因为这局身体的缘故,他在连番情绪激荡後,终於陷入昏迷。可是,他毕竟,是黄泉十君之首的秦广王,在宸帝对他毛手毛脚的时候,武者的警觉就促使他清醒过来。
不能反抗……也不能有任何异常……他几乎强迫性的让自己的身体不再僵硬,并且自然而然的作出稚气可爱的少年情态。
真是流年不吉!秦广王努力平息著胸中的滔天怒火──怎麽会阴差阳错的弄到这个境地的呢?
再一次,他眯起眼,危险地望向天际某一点──
我没有想到……内奸……竟会是你!
若我有命回到黄泉……定要你偿还今日之辱!
第二日天气大晴,他早早梳洗起身,却见众人都毫无异常,连昨日里喧嚣尘上的离奇杀戮,都无人提起。这般的高度默契和治军铁腕,饶是他见多识广,也暗自称奇。
颜玮急急跑到他跟前,眼中满是血丝,憔悴得厉害。仔细打量了他一阵,略为松了口气。想开口说什麽,却还是作罢了,只是吩咐他要小心。接下来几天,他更是不离左右,紧张的程度让青甯又好气又好笑。
以为会遭到那登徒子君王的骚扰,清甯打叠起十二万分的小心,接下来的日子却是风平浪静。
马车被换了一辆,配有软垫,轮盘也不那麽老旧。青甯感觉舒服多了。
如此一路无话,天气也连续晴朗。行了二十余日,便到了西琉皇朝的都城──天安!
抬头仰望著那巍峨高耸的城门,青甯知道,旅途终於结束了。
等待自己的,会是怎样的命运呢?
少年揉著额头暗自伤神。陷入前所未有困境的,以冷漠寡言闻名的秦广王,脸上的神情很是丰富。
琅水名都,浩然有王气生发,五代之内,必夺天下。
这是一百年前,离龙先师在闲游天安时,叹息著说出的,那时候,天安的名字,叫做琅水。
一百年中,经历了无数的沙场鏖战,朝堂机锋,西琉皇朝蚕食了大片土地,整个天下,都需仰其鼻息。
而辉煌的背後,是各国皇室的无助哀鸣,那些生来锦衣玉食的贵介子弟,在国破家亡後,沦为侵略者的奴属,有面目姣好者,所受的折辱更是不堪。
青甯轻轻挑开车驾的帘帐,不意外接收到外面的种种恶意视线,还有毫不压低声量的窃窃私语──
“又来了一个!模样还生得真好!”
“那是洛邑的皇子,他姐姐已经被临幸过了……”
“姐弟俩倒都是尤物!”
……
轻弹帘幕,还回了一室寂静。少年神色丝毫未变,继续闭目养神,浑不把那毛骨悚然的暗示放在心上。
在车轮的辚辚声中,外面的人声逐渐低少,再後来就是悄没声息了,青甯知道,这是进了内宫了。
西琉皇城,分为外殿和内宫,前者是协同臣子处理政务的地方,後者,则是皇帝的起居休息,以及宫人妃御所在的地方。
内宫面积广大,华美的宫宇楼阁林立,让人眼花缭乱。但真正称得上重地的,却是所谓的“六宫”。
乾宇宫处於皇城正中点,乃是皇帝的寝宫,而东华宫和南安宫,按照惯例,却分别是皇後和宠妃的寝殿。在西琉的历史上,东华和南安之争,意味著十几次的宫变和废立起复,这两宫的女主人,一有正妻名位,一有天子眷爱,往往为了争宠和夺谪,把西琉的政局搅得诡谲多变。
宸帝目前尚未立後,也丝毫没有把任何人独宠专房的迹象,所以这两殿已经空置多年,可是宸帝一声令下,却把南安殿赐给了洛邑皇女冉梦,消息传出,震动了整个天安,许多大臣为之寝食难安。
青甯也被收入宫中,前来宣旨的宦者很含糊的说了句“到陛下身边伺候”,把他的居处安排在乾宇宫左厢偏院。
想起宸帝那日的暧昧举动,青甯心中隐隐猜到了八九分,却也不说破,只是以单纯的惊讶害怕表情,战战兢兢的领旨。那惶恐如同初生小鹿的怯弱眼神,让在场众人不忍之下也暗暗纳罕陛下什麽时候改了性子,偏好起了怯弱型美少年。
灵魂转移到亡国皇子体内的秦广王青甯,目前最头疼的,是如何应付宸帝可能到来的“临幸”,万般无奈下,他决定尽量有技巧的闪避,要是宸帝硬来,那麽,说不得,也只好……俊秀少年冷笑著,右手掌心如鬼魅般的,凭空飞出森冷神光的爱剑“青儿”。
皇帝暴死这种宫廷秘辛,历来不乏其事,在人人有嫌疑的情况下,少年不认为自己会惹祸上身。
大约半个时辰的光景,车子停住了,宦者禀报道:“公子,已经到了。”
青甯作出迟滞颤抖的模样下车,小心的避开喷著鼻息的骏马,这一举动惹来了周围宫女的掩口轻笑:
“果然如传言中那样,非常胆小愚弱的皇子啊!”
清晨,阳光宛然,在檐角的金色琉璃瓦上漾出紫魅迷离的晶光,让人目眩神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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