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和朋友出去玩了。”
“哼,朋友。”藤原盛又阴沉了几分。“我怎么不知道,你竟然还交了朋友。”
俊秀垂着眼,搭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捏成了拳头,有些淡淡的恐惧与气恼充斥着胸腔。
“人……人都会有朋友的啊……”
低声的辩解换来藤原盛的勃然大怒。
“我说过多少遍,你不需要有朋友!那只会让你散了心!”
“我没有!”俊秀仰起头,青涩的面孔透着惶恐与委屈。“剑道也好,茶道也好,香道也好,我都没有落下功课,也没有……”
“现在焚的是什么?”
俊秀一怔,香座上烧得剩大半根蒂了。
“是……沉檀。”
话音刚落,只听得啪地一闷声。俊秀应声匍倒在地上,随之而来的是肩背上火辣辣的痛感。然后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又是狠狠一下。
不知何时,藤原盛已将近四尺的竹刀死死握在了手中。连罚五下后,他站起身来,厉声问怒道:“这般都能闻错,明日的茗缘会你要怎么去?”
语毕,藤原盛又是将手中竹刀高起重落。俊秀闷哼一声,咬着牙,忍着眼眶中的泪水没有掉下
来。
“怎么教都学不好,你到底有没有用心!”
本来身体的疼痛都未让俊秀落下一滴眼泪的,听得这话,他眼眶一酸眼泪就滴到了地板上。
“软弱无用的人才会掉眼泪!”
眼泪似乎点燃了藤原盛暴怒的神经,应声又是落下更狠的一棍,准确无误地打到俊秀那耸起的削瘦肩胛骨上,空中弹起线粒的灰末。
“啊——”
痛到仿佛裂开的身子支撑不住地摔倒地板上。而藤原盛也静静保持着举刀动作,低沉地喘着气。
“……是不是……无论如何,您都不会满意……”俊秀的脸埋在手间,传出呜呜咽咽的声音。“就算我……再努力,再怎么努力……也都没用。”
无声的茶室内,只听得俊秀压抑的抽泣。一瞬间,藤原盛神情有些颓然。竹刀啪嗒落在地上滚了两圈,藤原盛缓缓在矮桌旁又坐下,显出苍老的疲态。这是在任何人面前,都少露出的样子。
“看来你是早就不满了,今天有什么,就都说出来吧。”平静的语调夹杂着几分恹恹的不耐,仿佛先前施暴的事情毫不存在一般。
沉默良久,直到那抽泣声完全淡漠下去,俊秀才艰难地直起背来,额上已满是湿冷的汗。俊秀用劲眨了眨眼,狭窄的空间在他脑海里全然是一副倾斜歪倒的重影。被竹刀绊动的香座移了位,露出底下压着的一张照片,俊秀未聚焦的眼神无意落在了上面。
“……没有,不满。只是……不甘心而已。”俊秀毫无起伏的声音幽幽响起,仿若谈及身外事。
他揉了揉模糊的眼角,目光再次定在那张照片上。看样子像是一张艺术照,上面是一位烹茶的少年,晶莹的茶汤腾起雾绕,其后的那双眼清浅而灵动,那淡色的唇色虽并未带上多少笑意,却莫名透着专注与雀跃。乍一望去,倒有点天地间只余一人一茶的意思了。
藤原盛注意到俊秀的神色微变,于是收起那照片在袖中,只说道:“这是贡院明日出席的茶道师。”
俊秀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动了动嘴唇,用那机械般干涩的嗓音说道:“义父今天教导的是,是俊秀无用……不是沉檀,应该是印尼老山檀。想来还要更用心些才对。”
藤原盛轻不可闻地长叹声气,挥手示意面前的人出去。俊秀垂下脑袋,静默了一会儿,然后颤颤巍巍地起身,拉开门,趔趄地朝外走开。
屋外带着凉意却明烈的阳光,刺得俊秀刚流过泪的眼睛又有些酸意。对于明知道奢望不到,于是习惯性将感情压制的俊秀来说,盲目遵从似乎早就是生活的准则。他略带茫然地走在庭院里,突然有种无处可归的感觉。
一直以来坚定自己往前走的信念在动摇,些许罅隙都仿佛山崩石动一般会造成心里的塌方。他不禁想起明天即将会见到的人,照片上那个少年的神色,那是种别无他物的干净与不理世事的懒意,不自然让俊秀产生淡淡歆慕。
藤原盛至少有一点说对了,他金俊秀从来都不静心。
从来,他表面那无甚动容的样子,都只是为了掩饰心底的急躁。即便他的目的很简单,只是慈父般一个肯首,就绝对会让他露出最发自内心的笑容。
与醴泉庭院这各据一方的疏离比起来,郑允浩那边可谓是剑拔弩张了。
往年,郑适启从不在17号这天回本宅,而郑允浩却会在这天进其母亲废弃的屋子里待上几个小时,早就成郑家佣人熟知的惯例了。可今年,茗缘会凑巧定在第二天,郑适启不得不从郊外修养散心的别墅里回来。
自从将贡院交给郑允浩打理以来,郑适启就大多数时间挪到了远离商场喧嚣的别墅里,而郑允浩自己也有在外的房子,于是这个所谓的本宅基本就空置了下来。如非什么大事,这对父子也绝不会聚在这房子里。专为打扫整理这三层楼房子的几个佣人和园丁都是迟暮之年的老人,为这空荡荡的几百平方米平添肃败之气。
而现在,两个都是脾气太过相近的人,受不得半点违逆。矛盾在允浩母亲祭日这天白热化,针锋相对,一触即发。
郑允浩笔直地站在母亲房间门口没有一丝退让的意味,高扬的下巴和坚毅的脸部线条无一不在透露着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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