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颔首笑道:“难为你这般用心。”微一点头,身后就有一名宫人将手中托着的一只紫萤石镶嵌的精美玉盒献上,皇后道:“这是本宫从前佩过的几件首饰,眼下人已中年,还是给年轻姑娘戴着才合适。”
宁栎黎福身谢过,这才双手接了,然后回到她母亲身旁站定,十分顺巧宁雅的模样。叶孤城静坐不语,只听皇后与长公主话些家常之事,景帝亦不时说上几句。又过了一时,忽听长公主对景帝道:“臣妹见肃王年纪非少,想必早已有家室,何不让王妃也一并入宫,一家人热闹说话。”
未等景帝应对,叶孤城已淡淡开口,道:“本王现已鳏居,亡妻早逝,如今唯余一子而已。”
景帝微微暗叹,长公主听闻,不禁敛了面上笑容,颔首道:“是本宫失言了。”她身边宁栎黎听说这位肃亲王原来竟是丧妻鳏居,便不由得稍稍抬头朝叶孤城看了一眼,忽想起方才在殿外肃王举止异样一事,秀长的眉几不可察地轻轻蹙起,重新垂下眼帘静立。
景帝微呷了一口香茶,然后对叶孤城道:“你向来若无事,自是并不轻易来见朕,今日既至宫中,想必是有事与朕商谈。”
叶孤城略一点头,应道:“南方眼下正值枯水季节,为防明年汛期,需加固河堤,兴修水利,然而修堤防洪,工程浩大,因此现已呈了折子至工部请朝廷拨款。”
皇后听至此处,遂朝景帝笑道:“既是陛下与肃王有政务相商,臣妾便先与长公主回臣妾寝宫聊些私话儿罢。”
景帝点一点头,道:“皇后自去就是。”三女于是向景帝行了礼,这才袅袅出了太渊宫。
殿中只剩下父子二人,并几名服侍的宫人。叶孤城从袖中取出一份简折呈上,景帝细细看了一遍,既而用右手轻抚着椅上的镏金扶手,淡淡道:“三百万两……朝廷眼下,不能拿出这笔银子。”
叶孤城微一颔首,应道:“我已命人细细参照往年常例查过,真正用于实地之处,远不必三百万,若由朝廷直接拨派,不经官员层层抽扣,亦不过只需一百八十万两左右。”
景帝微微抬眼:“既便如此,国库仍不可拨出一百八十万两银子。”
叶孤城点头:“不错。”
景帝看他一眼,然后面上便慢慢浮出笑来,道:“南方……此地向来富庶,本朝以武立国,各大江湖世家豪族把持多方产业,眼下朝廷财政短缩,此事既关系到他们自处之所的洪汛水患,这一笔银子,便让他们自身担负罢。”
叶孤城抬眉,然而并不言语,景帝轻笑道:“我儿,南方向来几乎年年有汛,年年需朝廷拨款重新修筑,莫非那水汛便当真抵挡不得?”
叶孤城淡淡道:“若大笔投入,自当可收一劳永逸之功。”
景帝微微一笑:“不错。但其中牵扯利益人众,自然难以一举如愿。”他手指轻扣扶手,道:“本朝以武立国,因此直至今日,江湖众门派世族,已各踞势力……”
叶孤城心中微动,面上却仍是神色如常,景帝淡笑,起身道:“侠以武犯禁……已近正午,昭儿,与为父一同用膳去罢。”
午间在皇后宫中用过饭,宁栎黎便摒退随身的宫人,独自一人沿着棠液池边岸慢慢行走,一路瞧着雪景,倒也有几分意趣。
此时周围空气并不寒冷,天色明澈,日光方好,几株不畏寒的花木伶仃开着,又走了一阵,便迎面看见一片梅林,点点殷红怒放枝头,衬着四下里的白雪,鲜明夺目异常,竟是妖娆迤俪至极。
宁栎黎不禁上前几步,轻笑着伸手去触那枝上红梅,指尖抚在细腻滑凉的花瓣上,如同触摸着最上等的绸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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