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发生了什么?”他听到自己说。
“大约半个多小时后,母亲推门进来。她显然是被屋里的情形吓了一跳。但是,出乎意料的,她并没有直接破口大骂,或是示意我躺下接受惩罚。她将晚餐放在桌子上,抽出一把椅子坐下,用一种紧张的语调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有没有被什么人看见。说实话,我从未见过她这个样子。虽然她只是一个笨重而又丑陋的妇人,但是那时她在我眼里,却是犹如上帝一般全知全能的存在。”
“我将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不过并没有提那个长雀斑的男孩坚持要来‘救我’的事。我本能地认为,这个消息大概会让母亲本就绷紧的神经立即走向崩溃。”
“不过她的状态的确很不对头。她握紧双拳,用一种十分可怕的眼神盯着我,就好像我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然后她吐出一连串无意义的字节,过了好一会儿,我才从中捕捉到类似‘该死’、‘必须逃走’、‘绝不能让他们发现’等等字眼。”
“她走出地下室,一反常态地没有锁门。房门笔直地打开着,但我并没有趁此机会出去看一眼这栋我住了整整十年的屋子的其他部分。我很害怕。有什么事就要发生了,而我却对此无能为力。我一点点把被子上的玻璃碎片挑出来扔到地上,然后用这层单薄的阻隔将自己紧紧包裹起来。”
“很快,外面传来了暴躁的整理东西的声音。这声音持续了很久,偶尔还能听到有什么被打碎在地,以及母亲随之而来的咒骂。我始终躲藏在被子下面。这一次就连黑暗都都无法让我放松精神。我不知道过了多久,大约是在许多人家的房子里都开始响起嘈杂的人声和音乐声的时候——我当时并不知道有电视机这种东西存在,尽管母亲每天都看电视,但我一直认为那是夜晚才会来访的客人。”
“母亲再次走进地下室。‘小杂种,因为你的愚蠢,我们必须离开了。这下你满意了吧!你这个狗娘养的小杂种!’她对我咆哮,扯着我的一条胳膊向外走。我几乎跟不上她的步子。我第一次看到地下室以外的世界,却又根本来不及分辨周围的每一样新鲜事物。我们坐上了一辆轿车。我在绘图读物上看到过这种四个轮子的交通工具。同一页上还画有火车、小货车、警车以及消防车。”
“母亲踩下油门,我的脑袋猛地撞在椅背上。道路两边的东西开始倒退,我甚至来不及分辨它们和我从小窗户中看到的世界有什么不同。大概是意识到猛踩油门的声音可能引来邻居的注意,母亲放慢了速度。我们平稳地驶上一条较宽的马路。然后,我在右边的车窗里看到了一幢漂亮的房子。她灯火通明,大约有三四层楼高,有着白色的外墙和一扇扇拱形的窗户,像极了绘图读物上的奶油蛋糕。”
“在车子驶过的时候,借着门廊上的灯光,我看到那幢房子的门口站着几个人。一个高大的男人正牵着一个男孩的手。是那个长雀斑的男孩!我兴奋地趴到车窗上。他们的对面站着一个长发的女人,她正对他们挥手,像是就要离开。她转身的时候,我瞥到她胸前别着一块闪亮的牌子。然后长雀斑的男孩突然和我视线相接。他抬起手,指向我们的车,张开嘴发出尖叫。而他身旁的男人脸上也很快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母亲再次猛踩油门。男人对长发的女人飞快地说了些什么。我转身趴在椅背上,看到那女人气急败坏地朝我们的方向追了几步,却根本无法赶上车子的行驶速度。这时候,我们拐了一个弯,那三个人终于消失在了视线之外。”
“‘这些该死的青少年保护协会的蠢货!’母亲对着方向盘喷出一口唾沫星子。她将车开得飞快,我的头好几次撞在车玻璃上。那天夜里,我们扬长而去,从此再也没回到过那个地方。”忏悔者叹了口气。
“现在你还跟你的母亲住在一起吗?”年轻的神父突然开口问道。
“现在?”斯科特摇了摇头,“不,现在我再也无法回到她的身边了。”
他的语调中透出一股不祥的气息。
“这是一个好选择。”年轻的神父鼓励道。
“是吗?”斯科特叹了口气,“不过离开她已经是很多年之后的事了。现在我要对您说起的这段经历,可能是让这一切发生在我身上的根本原因。当然,也有可能,那个词是怎么说的来着,命中注定。是的,也许我命中注定就要背负这份杀害同类的罪!”
“我们都是在罪孽里生的,在母胎中就有了罪。”神父用平静的语调念道,“原罪是阻隔我们与主的最大距离,但是至宥的主必将宽恕我们,正如同他宽恕偷吃了jìn_guǒ的亚当一样。在出生之后所犯的诸多罪恶中,以杀人最为严重。但只要我们诚心忏悔,事后想方设法弥补,在最终的审判降临时,慈爱的主依然会选择宽恕我们,没有一个虔诚的信徒会被真正阻挡在天堂的大门之外。”
神父充满宽恕和怜悯的话让忏悔者的表情出现了一丝动摇。“天堂……”他喃喃道,“不,我已经不指望能上天堂了。只要这一切不再发生……上帝啊,如果您能让这一切不再发生,那我的灵魂就已经得到了救赎。无论如何,让我来告诉您离开地下室之后的几年里发生的事吧!相信在听完了所有的事情之后,睿智如您一定可以给我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希望这没有打扰到您接下来要做的事。”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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