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雅并不清楚那些折腾了他一晚的情绪是什么,只是隐约地察觉到内心的烦躁。——可他不知道他究竟在烦躁什么。或者,他应该遵从自己内心所想,这几天远离一点阴阳师。可是天知道,才到了第二天早上他就忍耐不住地往这里跑。只是,才刚到晴明府邸门口,就被蜜虫拦下说眼前这人今天没空...可他明明看见那人正闲适地倚在柱子上,看着庭院发呆!
...还是,其实只是一个躲他的借口呢?
这个念头,一经出现,便再也难以压抑下去。一瞬间,源博雅的心中甚至隐隐泛起一丝委屈。
“晴明大人,准备好了。”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间,有一个侍从模样的人匆匆跑至他们跟前,低声道。博雅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属于左大臣家的随从,不由地抬头看向晴明:“这...?”
“如您所见,除妖。”将殿上人的所有表情变化尽收眼底,晴明轻轻吐出了一口气。渐渐地,他的眼底染上一层晦涩的光亮,直到覆盖了整个瞳孔。半晌,抹去所有面上的变化,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博雅,说道。——在这方面,身为阴阳师的他做得远比殿上人高明多了,并且从不显山露水。“怎么,博雅大人对此也有兴趣?”
“是。”
面对如此直白而干脆的回答,晴明几不可查地怔了一怔。随即,他的唇边浮现出一丝莫测的笑容,就如同每次博雅说到什么好笑的话时一样。他挑了挑眉,大袖一拂:“那博雅大人先请。”
不知怎的,这一刻博雅觉得自己更委屈了。然而,他并没有说出来,也没有任何理由说出口。只是紧紧抿着唇,大步朝前走去。唯有气鼓鼓的脸庞,宣泄了他内心的不平静。过了一会儿,他慢慢缓下脚步,直到和晴明并行。犹豫了一下,他终于还是开口:“昨天,你师兄...”——说了些什么?然而,他很快又察觉到了不妥,后半句话含进口中,并没有继续完全。
“嗯?”晴明淡淡地瞥了博雅一眼,眼底映入对方不安与委屈交杂的脸。顿了顿,茶褐色的眸子浅浅浮上一层叹息,“怎么了?”
“啊,没什么,就是看保宪大人好像不怎么喜欢我。”
“没有的事,他就是那个样子。”看着博雅脸上满到近乎快要溢出来的委屈,晴明收起所有故意外显给对方看的冷漠,露出一个近乎安抚性的笑容。紧接着,他开口,难得地温软了口吻,“至于他来的目的,很快你就知道了。”——这语气让晴明自己也诧异起来。
是的,贺茂保宪的目的。晴明轻轻垂下眉眼,任凭苍茫的雨水落在白色狩衣上,带起一片荒凉:厥阴阵法,果然不出自己所料,背后有着芦屋道满的影子。
据贺茂保宪来说,是那个男人去了一趟鬼界,当然没有深入,大概只是在边缘徘徊。然后故意将记载了厥阴阵法的羊皮纸掉落在鬼界,“刚巧”被对兼原下咒的中年男人拾到。秉着急着想要在“紫魅大人”面前立功的心态,中年男人很快就被利用,只稍稍施展一些诱导术,就坚定不移地被当做炮灰布起阵法来。最终,导致平安京的龙气再度被抑制,妖鬼界的入侵速度更是大大加快。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中年男人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随即,一计不成的芦屋道满,似乎又将目标移向了左大臣。而贺茂保宪,昨日来就是要求他前往左大臣府邸,替对方解除后患的。——嗤、作为贺茂家的人,自然是不方便出现在朝堂之上。
鉴于之前身边那人有拖后腿的嫌疑,晴明原本是不想让源博雅再次沾染这些事情的,——他永远不会承认他是因为不想让对方涉险,可事情,终究还是有了偏差。罢了,余孽威力也有限,再加上仙器的护主功能...
这样想着,白衣男子眼底的凝重彻底烟消云散,面庞挂起轻松惬意的笑容,甚至连脚步也变得轻快了几分。
很快,他们就上了牛车。牛车碌碌,缓缓朝着左大臣府邸的方向行驶而去。
从早晨就开始下起来的雨,似乎渐渐停了下来。阳光,破开一线阴霾,轻柔地洒落下来。“晴明。”忽然,一直低着头端正坐着的博雅忽然抬头,喃喃地低喊着他对白衣男子的昵称。他蠕动着双唇,黑色眼眸里的情绪因晕染了光线而显得分外明显,赤`裸裸的全是受伤。半晌,终于略带绝望地问出盘旋在心中一夜的问题——
“你是不是从来都不把我当朋友看?”
作者有话要说: 注①:番伞,和伞中的一种,多为男性用伞(女性比较常用蛇目伞)。
日本传统的伞叫“和伞”,是由中国唐朝时的油纸伞演变而成,其样式与中国的油纸伞差不多,只是伞柄较长,所以又叫“唐伞”,主要是由竹子来做伞骨,用彩线穿牢,用桐油或亚麻仁油处理的油纸做伞面。和伞在日本的普及,要归功于平安时代竹制工艺的进步和室町时代使用油处理纸的工艺。
☆、四面楚歌
“晴明,你是不是从来都不把我当朋友看?”
一线阳光破开阴霾,洒落在憨厚的殿上人脸上,更衬得他的脸生动起来。他直直地看着身侧的男人,随着时间的飘移,脸上的表情经历了希冀、踌躇、失落,就在它要成为明晃晃的无望之前,他终于看见那紧抿的红唇向上勾勒出一个弧度。然后,优雅的声音透过稀薄的空气,穿越那一抹光亮,从彼端传到他的耳朵——
“当然不是。”在听到问题的刹那,晴明忍不住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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