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那殿下也是位胃口糙的,二话不说整盆都吃完了,余子式在一旁看得都快饿了。
“殿下……你还要吗?”余子式觉得这分量估计还不够。
那孩子把盆放下了,“够了。”他抬眼看了眼余子式,接着又很快低下了头。
余子式平日里不喜欢太阴沉的孩子,可这会儿瞧着这位吃了那么多东西,一举一动还挺可爱的,他下意识就伸手摸了下这孩子的脑袋。那孩子一僵,却没有反抗。
余子式起身收拾东西,就在他收拾好准备去院子里打点井水的时候,那孩子忽然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余子式回身看了眼那孩子,“中车府令,赵高。”他看着那孩子的一双漆黑的眼,忽然忍不住问了一句,“殿下你叫什么名字?”余子式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他这话问得越矩了。
就在余子式打算说两句玩笑话混过去的时候,那孩子忽然开口了。
“胡亥,我叫胡亥。”
余子式手里的东西就这么砸了一地。
☆、第22章 暴君
次日一大清早,余子式就出门安排好秦王出游一事,虽说有小磕绊,但到底是有惊无险顺利过去了。人群里余子式瞧见那几个工匠侍卫朝着自己使眼色,均是松了口气的模样。余子式朝他们点了下头,也是有些无奈。
等秦王的车架浩浩荡荡出了王宫,余子式这才回身往回走。走到一半,他忽然吩咐身边跟着的小吏道:“回去后你亲自上宗正大人家一趟,说是我想请他来我府上喝酒,问他明日下午是否有空闲。记得递上书函,庄重些。”
那小吏应下了。
“对了,王平,你听说过东池吗?”余子式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余子式平日里也不端什么架子,私底下与下属说话也是聊天一般,没什么隔阂。那名叫王平的小吏想了会儿,认真问道:“大人新喜欢上的谁家小妹?”
余子式深深看了眼王平,心中暗叹这国字脸猥琐小吏很有潜力,他微微一笑,“现在回府,把大人案上积压的事处理了,而后写份详细点的思想报告交上来。”
王平深吸一口气,却在余子式的目光注视下没敢呼出来,半天小心翼翼地问了句,“大人,什么是思想报告?”
“就是写你如何倾慕于我,如何叹服于我,我又是如何感化你。去吧。”余子式拍了拍王平的肩,负手走了。
留在原地的王平明显很想忍住,半天却还是抽搐了一下嘴角。
大人你果然是大秦朝堂的一股清流。
余子式回到自己处所的的时候,小公子胡亥已经起床端坐在了榻上,平静地注视着窗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余子式心情其实很复杂,依着他的推算,历史上胡亥离出生还早着呢。无意识间,这历史的轨迹也不知道推移了多少,余子式如今心里是真没底。
一路上他也旁敲侧击问了几个侍卫宫里的情况,得到的答案均是风平浪静。秦王儿子不见了,竟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这和历史上秦王溺爱胡亥的传闻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
余子式还在犹豫,胡亥却忽然回头看向他,一双漆黑的眼睛直直对上了余子式的视线。
余子式这才踏步走进去,昨夜的灯光昏暗,他看不清胡亥的脸和衣着,如今大白天他什么都看清了。这孩子的身上的衣裳已经很脏很旧了,若不是隐约还能看清赤云纹,余子式真不敢相信这是秦王亲儿子。想起前两天路上撞见的皇长子扶苏,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余子式上前轻声问道:“殿下?昨夜睡得尚好?”昨天胡亥夜半惊醒,死死拽着自己的袖子,余子式问了他半天却只听见了一句,“别告诉别人”。余子式听得疑窦骤生,却依旧不动声色地把人安抚睡了。
胡亥看着余子式,极轻地点了下头,余子式看他脸色,觉得应该睡得还好,却忽然视线扫过他额头的一小片淤青。脑子里忽然划过昨夜胡亥的异样,余子式的眼睛锐利了起来。他伸手轻轻拉过胡亥的手,胡亥明显瑟缩了一下,余子式朝他轻轻一笑,小心地掀开他袖子,入眼的一幕让余子式怔住了。
全是虐待的伤痕,新新旧旧,有的甚至还可以瞧出血痕。余子式猛地抬眼看向胡亥。
在余子式的记忆里,胡亥绝对是暴君,他二十岁登基,嗜杀成性到变态的地步,别的不说单提一件,他登基后将自己二十多位兄弟姐妹全部虐杀,十多位公主被拖到大街上活活碾死。对待骨肉至亲尚且如此,更别说对其他人了。死在他手上的秦国朝臣遗老数不胜数,大秦六百年基业三年间灰飞烟灭,胡亥几乎凭一人之力改写了后世两千年的历史。
是以历史上秦二世之死,的确大快后世人心。
但此时坐在余子式面前的,不是暴君秦二世,只是个三四岁的孩子,几乎没有丝毫的反抗能力的孩子。余子式压住心中的诧异,伸手去解胡亥的衣襟,所见均是触目惊心,但凡有丝毫怜悯之心的人都不会对一个孱弱的孩子下这种手。
余子式解到一半,却是死都解不下去了,全是伤。胡亥等了一会儿,自己伸手把衣服慢慢整理好,重新坐了回去。
“殿下,有人在欺负你吗?”余子式想温和地笑一笑,却没挤出笑意。
胡亥低着头盯着自己的手,许久才轻轻说了一句,“我该回去了。”
余子式深吸了口气,问道:“殿下,你是同谁一起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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