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曼迪指指还在炸鱼的年轻人,问道:“那人是谁?”
“他是我们邻居,家里没厨房,借我们这里的厨房用的,每天都来,煤气费我们分摊的。”
“鱼要焦啦。”
年轻男人光顾着往油锅里扔鱼,许久过去,数十条鱼下锅,也不见他捞上一条,司马九龙冷不丁提醒了句。年轻男人眼皮都没抬一下,又是半分钟过去,他才拿起斜倚在桌边的鱼竿,司马九龙惊道:“难不成他要把那些鱼都钓起来?”
转瞬,他又奇道:“不对啊!他用的怎么是没钓线的那头?”
田曼迪紧盯着那年轻男人的一举一动,司马九龙话音才落,那年轻男人手腕向下一压,用那钓竿粗头敲了下油锅,这一下敲得十分之轻,看上去只像是那鱼竿无意碰了铁锅,可铁锅中数十条炸得金黄的鱼片却像是受了巨大的冲击似地从锅中弹出,飞至半空。此时那年轻男人手里的鱼竿又往前滑了几寸,又是不易察觉,望之极轻的一挥,一阵微风拂过,腾空的鱼片悉数落到了灶台上的空碗里,一片叠着一片,工工整整,装了满满一碗。司马九龙目瞪口呆,饭店女主人欢呼鼓掌,尖声道:“怎么样我们这邻居厉害吧?”
田曼迪沉声道:“他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
年轻男人炸好了鱼收拾完了桌子,从电饭锅里盛了满满一碗白饭,拿着他的炸鱼坐到了田曼迪边上那桌吃饭。田曼迪打发走了女人,走去给年轻男人斟茶,道:“我们菜点多了,赏个脸吧?”
年轻男人没有理会,田曼迪放下茶壶,又说:“马贵马爷在自己家遇害身亡。”
那年轻男人还是无动于衷,田曼迪一咬牙,摸出马贵的遗书放到了桌上,年轻男人的睫毛扇动了两下,塞得满满的嘴里蹦出两个字。
“开灯。”
此时天色已晚,海边的夜总是来得这么措手不及。
司马九龙忙去开了屋里唯一的一盏灯,年轻男人扫了两眼遗书,注意又回到自己的饭碗上,他端起碗大口吃饭,大口嚼鱼,米饭炸鱼吃完,碗里一粒米都不剩,年轻男人拿起马贵的遗书抹了把油光光的嘴。司马九龙看这年轻男人和他年纪相仿,见人说话却一点礼貌都没有,似是有些本领,可他这点本领到底能怎么救义理和,他是不是马爷要找的那个人都还没个准信,他竟拿了马爷的遗书擦嘴!司马九龙气不打一处来,跳到年轻男人面前才要发话,那年轻男人忽然看向他,他眼珠乌黑,满眼的森然杀气,司马九龙一个愣神,仿佛置身两军阵前,他带千军万马杀至敌军城下,敌军只一擂鼓,他三千先锋就已被杀得片甲不留。
司马九龙摔坐到地上,他自问也是个武斗高手,可这半招未过,他双手双脚就已经抖得不受控制,他甚至连看都不敢再看那年轻男人一眼!
田曼迪踢了一脚司马九龙,暗骂一声:“这点出息!”
年轻男人的杀气她也感受到了,若非鲜血横流,杀人不眨眼的场面见多了,她的反应不会比司马九龙好到哪里去。
此刻,她是真真正正地确定,面前这个年轻男人就是马爷的遗言里要找的救星!
田曼迪想到此处,双手抱拳,跪到了地上,高声道:“义理和危在旦夕,还望阁下救命!!”
司马九龙见状,也立即效仿,两人低着头都不敢看那年轻男人的反应,只望自己跪得够久,能用诚意打动他。不多时,两人听到头顶又传来碗筷相击的声音,司马九龙壮着胆子偷瞧了眼,那年轻男人不知何时坐到了他们那一桌上,吃起了蒸鱼和海螺。司马九龙心里一喜,扯了扯田曼迪的衣角,田曼迪抬头看去,喜出望外,才要说话,年轻男人道:“有菜无酒,实在扫兴。”
田曼迪赶忙从地上起来,喊来老板娘上酒加菜。年轻男人嗜酒,酒量极佳,三大碗白酒下肚,眼神愈发清明,而方才他那双杀气逼人的眼睛,望过去却是一片平静。司马九龙不由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之前那骇人杀气仿佛只是他做了场噩梦。
年轻男人问田曼迪:“怎么死的?”
“被人一枪爆头……”田曼迪想到马贵死时的惨状,神色沉痛。
“马贵今年六十有五,怎么还回来和年轻人抢龙头做?”年轻男人直呼马贵名讳,司马九龙和田曼迪都难掩吃惊,田曼迪再度仔细打量端详他,外头已不见一点光亮,黑得彻底,饭店里唯有一盏灯泡散发出微弱的光芒,连桌上的饭菜都照得黑灰朦胧。此前田曼迪只觉得这年轻男人生得一副好皮囊,如今再看,别人的形象都是有光则明,无光则黯,可这年轻男人在这昏昏沉沉,奄奄一息的灯光下却显得比白天时更光亮,更耀眼,也是奇怪 。
田曼迪给年轻男人添了碗酒,将马贵回国竞争龙头的来龙去脉告诉了他。年轻男人听到叶卜是朱英雄的血脉时,忽地叹息,颇为懊悔地说道:“是我积下的罪,是该来找我。”
言罢,他打个酒嗝,起身道:“走吧。”
“走去哪里?”司马九龙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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