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汀眉心微蹙,抬眸看了眼外面的夜色,月明星稀却注定不是个平静的夜……
“瞒了我那么久,现在知道来求我。”叶汀声音听不出喜怒,他抬手抚了抚肚子,希望今天这两个孩子能安静一些。
“将军……”顾阳眼睛有些发红。
叶汀一手撑着椅臂,一手托住腹底,万分艰难的起身。他绕过顾阳,径直走向一旁的落兵台,指尖抚过那落兵台上的泰阿剑,反手扣住剑身,待再回头时神色已满是冷峻。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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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叶汀一手组建飞鸿军,以骑射为主力,挑的是先锋军和远程军的大梁。
在后来很多年的征战中,飞鸿军可谓是战功赫赫,成为了大军中最为夺目的存在。凌霄流矢的名号也在杀伐和漫天的血色中令敌人闻风丧胆。
叶汀挑选部将,不问出身,不问来路,一张弓,一支箭,一口骨气,足矣。
飞鸿军名将里很多都出身不高,有贩夫走卒,也有低门小户,但那又如何,叶汀从不以身份论英雄。视之为兄弟手足,生死与共。
沈堂是其中之一,他本是上京人,家门虽不算多清贵,也是相当富足有余,奈何他却是个庶出。生母是舞坊清伶,得人垂怜以个妾室的身份入了门,生下沈堂后不久撒手而去。
沈堂在嫡母手下讨生活,那年西北不太平,上京征兵,沈家人不舍得让嫡出的儿子去做这卖命的事情,就将沈堂丢了出去,代兄从军。
沈堂被宅门压迫多年,终于有了逃离的机会,欣然同意。他性情敦厚,待人温和,又格外肯吃苦,练了一身的好武艺。后来被叶汀亲自挑选中编入飞鸿军,又以实打实的战功一步步踏踏实实走到了副将的位子。
沈堂是个性情极好的,平日里又沉默寡言,唯有说起自己的未婚妻时才会滔滔不绝。大家并不是因为嫉妒,老爱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来捉弄他,他也从不跟人生气红脸。
这样的一个人,叶汀不会想到居然会被逼的入死狱。
“怎么会是沈堂,他那个性子,能犯什么事入死狱?”叶汀不敢相信。
“弑杀嫡母。”
叶汀心口一冷,呛入几口凉气,忍不住咳嗽起来。
顾阳将披风给叶汀裹紧了些,见他额头上有冷汗满一只手一直搁在肚子上,忍不住道:“将军是不是身子难受,要不就……”
“别说废话。”叶汀冷着脸打断他:“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顾阳顿了顿,只得继续说下去:“沈堂的未婚妻绾娘本是他自小定下的姻亲,只等从西北回去,就能成亲了的。他心里对那姑娘有多上心,大家都知道……回京的时候,我们还都开玩笑说要去喝喜酒,可是……谁知那绾娘竟是已经嫁人了。”
“嫁人了?”叶汀怔怔问。
顾阳点头:“嫁的不是别人,是沈家的嫡子,沈堂的长兄。而且……不是嫁人为妻,而是为妾。”
叶汀没说话,眼神有些冷。
顾阳拧眉道:“沈堂来找我喝过酒,大醉了一场。我那时只是安慰他,如今以他的军功战绩,以后一定能娶到更好的姑娘。”
叶汀心下叹息,何曾会有那么简单的事,若是有,这世上也不会还有那么多人为情自苦。
“这件事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沈堂。后来才听说,他的官职被顶了。”
叶汀一怔:“怎么会这样,沈堂是我的副将,怎么会没有官职。至少也该是御前一等侍卫军的三品官位以上。”
顾阳说起此事也很是难受:“将军知道沈堂的腿受过伤吗,留下了病根没治好跛了脚。御前的侍卫不能有任何肢体不齐,不能冲撞天颜。”
这是祖训里传来的规矩,叶汀说不得什么,只是道:“即便不是御前,也该是能到外门去做领将。”
顾阳叹息道:“本该是如此,奈何沈堂一个庶出,家中还有生父嫡母嫡兄从中作梗。说好好的御前官职调到外门太可惜,不如将这官职让给嫡兄。他那嫡兄品行不佳,至今未能寻到差事。嫡兄在上未有外务,身为庶弟又怎能出尽风头,此为不悌。嫡母之命,又不能不尊,若是不尊又为不孝。沈家父母轮番用孝悌压沈堂,逼着他将官职让给了嫡兄。”
叶汀冷冷道:“是个会打算盘的,卖命的事情让庶子去做,军功反倒是让嫡子去享。”
顾阳最后道:“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沈堂竟是杀了嫡母。杀母是大罪,秋后问斩,明日行刑。这些日子我们都轮番想办法,可实在是不能救出沈堂,所以才来求将军。将军,沈堂的为人你是知道的,他绝不会无缘无故杀亲。”
马车吱呀一声停在大理寺行狱前,叶汀将牌子递出去,顾阳扶着他下了车。
如今天色已晚,似有阴云遮蔽了月光,一片漆黑无亮。
叶汀拢了拢身上的长袍,径直往大理寺走去。
阴暗潮湿的牢笼和腐烂破败的气息让叶汀不住的咳嗽,他的身子本就受不得寒,偏这里又是整个上京最阴寒的地方。
铁索铮铮作响,叶汀推门而入,挥退狱官。
阴冷的牢里倒着一人,蜷缩成一团。他周身染血,污褐一片,皮肉绽开,黏着破败的衣裳。不知多少伤口蛰伏全身,铁索扣在他的脚踝和手腕之上,像是囚了一只即将死去的鸿雀。
叶汀捧着肚子缓缓蹲下身去,将沈堂脸上的乱发拂去,露出一张布满血污的脸。
沈堂睫毛抖动一瞬,忽而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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