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安尘!你又在树底下偷懒?现在赶快去把花房里的盆景都搬出来。”园丁二子又对着安尘嚷嚷开来。安尘并没有反驳,他起身拍了拍衣上沾的土,便往花房方向走去。
其实安尘刚刚劈完了厨房里要的柴火,原本纤细柔嫩的手掌上被斧子上的倒刺钩出了一道道口子,那原本是习书作画的手啊!可是安尘仿若无觉一般,不停地做着他们交代的一切事物。
此时距离安尘被从安家除名已经过了一个多月。经过那次杖责,安尘昏迷了整整三天,醒来后又生了场大病,刚刚才能下地走动。
虽然说安宁得知安尘的情况后在安家大闹了一场,可是没有人相信她的话,均以为是在为安尘开脱,安宁也是无计可施。
所幸安家这次没有想那时对待安尘娘亲一样让他一声自灭,安尘心中冷笑,自己这是该感谢那群人吗?
花房的门白天一直是开着的,里面有人在讲话且动静不小,远远地便能听到。
“哎,你们说安家这二少爷就真这么给废了?”
“可不是嘛,现在跟咱们有什么区别?还不是干粗活儿。”
“话说他也真可怜,以前从没享过富,好不容易被老爷承认了,现在又被踢出去了。”
“呸,他活该,大少爷多好的一个人了,他居然想害他!”
“可不是嘛,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
安尘抬手敲了敲门入了内。那群嚼舌之人在看清来者竟是安尘后纷纷打住了刚刚的话头,只是时不时偷偷打量着他。
安尘心里跟明镜似的,怎么可能不知他们在议论什么。他并没有出声表示不满,只是默默做完自己的事。待他出了花房,那怪异的腔调细细碎碎地又从身后传来。
“安尘过来,这些是刚刚从主人房里撤出来的餐盘用具,你把它们给洗了。另外给你句忠告,动作快一点,你已经不是少爷了,得和仆从们一起吃饭,要是慢了,可别妄想他们会给你留餐。”
安尘没有说话,也没有拒绝那人的要求。他卷好袖子,将碗筷盘子浸道冷水中,用抹布细细擦了起来。手上原本就有不少伤口,此时被冰凉的水刺激地更加疼痛。白皙纤细的手指也红肿起来,使人不忍心观看,可是安尘表情依旧淡淡的,仿佛这一双手不是自己的。
这个小厮突然觉得自己心里不那么舒坦,这个安尘如此漠然,仿佛不受身外之事的影响,自己好像成了小丑。
其实,安尘怎么可能对这种种还能平静以对?以前是为了娘,为了乔景;而现在,娘早就去世了,先不说安尘从不认为自己与乔景之间有什么机会,连最起码的尊重和信任都没法从他那里获得。自己早没有了继续呆在这里的理由。甚至,自己已经连娘给起的名字都保全不了——既然已被安家除名,自己自然不会再舔着脸说姓“安”。
月华初上,安尘又来到从小到大躲避愁思的土坡,直接躺了上去。
此时天色已晚,各房的丫鬟小厮们纷纷回去了,可是安尘并不愿意这样,因为自己每天可以自主的时间只有此刻。
此时已是十一月份,园中的腊梅已经开了。暗香伴着冰冷的空气进入肺腑,安尘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远处传来脚步声,安尘心里一动——是他。
安尘坐起身子,透过草木看向那个黑色的身影,虽然模糊,可是还是那么熟悉。
“小景,这些天来真是辛苦你了。”
“没什么,你能痊愈便好。”
“还没什么呀,你师父不是以药为要求让你回去陪他一年吗?”
“一年而已,再说山林里住着也挺好,我是好久没回了。”
安思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了下去:“前些天没得空问你,我的毒真是小尘下的?”
乔景没有说话,他一向不说没有把握之事,可是安思远误会了,他长叹一口气:“唉,知人知面不知心哪。”
一直在听着的安尘也误会了,原来心碎真的是没有尽头的。
是时候该走了,安尘嘴角轻轻挑了一下,划过一道讽刺的弧度。
“谁在那里?”安尘看到不远处落下一个黑影。
没有人回答他,可是空气中隐隐传来一股血腥之气。
安尘没想多少,赶忙上前查看。伸出两指轻轻探到那个黑衣人的鼻子前,“呼,还好。”安尘长长叹了一口气,那人还活着。
“喂,喂,你醒醒。”安尘不知他伤到了那里,只敢轻轻推了推那人的肩膀。
那人并没有醒过来,只有绵长的呼吸表明他还活着。
没办法,安尘只得拉起他一只胳膊搭在自己的脖子上,然后拖起了他。
许是拉痛了伤处,那人闷哼了一声。
安尘听到了:“喂,你醒醒,你还好吗?”
那人好不容易睁开眼睛看了一下安尘,又昏了过去。
安尘见叫不醒他只得慢慢地拖着他走,可是一个大病初愈且未满十五岁的少年能有多大力气。没过多久安尘就累得气喘吁吁,可是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就这么丢下他不管。
终于,安尘一步一步地挪到了西院,幸亏此时大家均已休息,园中无人,不然这个人还真会引起不小的风波。
将他缓缓放到床上之后,安尘点起了灯。
嗯,这个人应该二十几岁,最都不超过三十,安尘细细打量着他。只见他此时眉头紧锁,双眼紧闭,就连嘴唇也是紧紧抿起,唇色已经失去了原本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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