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溪未等父亲把话说完,痛声而道:「儿臣恳请父皇莫要再兴兵戎。」
「大胆!」楚吕大怒,震袖起身,气势凛然。「军国大事还轮不到你这太子发言。」
「父皇!」楚云溪抱拳抬首,仰视著高坐御位的帝王,「平南乱、荡匪寇、夷东四郡之内乱,我朝近年来已被国内纷乱消耗许多气力,刻下呼延一族并未兴兵南下,倘若我朝先行攻伐,不正好给足了他们起兵对抗的理由吗?儿臣恳请父皇多疼惜我们的百姓,勿率意大兴兵戎啊!」
「大胆大胆大胆!」楚吕狰狞著脸大力拍桌,龇目瞪视著今晚态度丕变的太子。「你这是在指谪朕的决定?抨击朕罔顾百姓?是吗?」
大殿上,文武大臣被这一幕慑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胆子小的甚至还抹著冷汗偷偷退到别人背後,唯恐皇上这一震怒,无端波及到自己身上。
楚云溪一身素白,在没有皇上允许平身下,缓缓起身,打直了背脊无惧无畏,淡然地看著他的父亲、当朝的皇帝陛下。脑海中浮现的是孩提时,母后还在世时,曾经在封山祭典上,父亲宽阔的臂膀将他高高举起,让他看著山下屋脊错落的皇城。
曾经,那个名为父亲的人,豪气地指著山下的景象,这麽说过──
『溪儿,这片土地,还有其他的土地,父皇都要将它收到手上,打造出一个壮大无人匹敌的强国,然後将它传予你。』
为了这句话,他一直在等……
在等那个名为父亲的帝王,想起曾经的初衷,想起曾经对母后、对自己的豪壮承诺。
为了这句话,他一直在忍……
忍父亲一切的所作所为、忍权势的野兽随著岁月流逝一点又一点将曾经是那麽气盖山河霸气天下的父亲逐渐吞噬,只剩下为权势蒙眼、只剩下强权压人、只剩下残虐无德。
大殿上,静得骇人,冷冽的气息暴风般在两父子之间呼啸。
所有的人,全都看著态度骤然改变的楚云溪,也等著……他的答案……
「您早已不配做一国之君。」冗长的沉默後,楚云溪开头的这句话,瞬间让殿上众人惊得抽气连连。
「罔顾百姓生死率性而为、荒淫无道屡兴兵戎、纵容奸臣滥施刑责、强徵重赋逼死臣民……这一切的一切早已不是罪不容诛便可一言蔽之。而今,您却又想将百姓推上死路换取您那所谓的光荣战绩?还是想拿百姓的骨血来换城池的数量?您想得到的究竟是什麽?权势早已经将那个当年抱起儿臣,信誓旦旦要缔造强国的父亲吞噬。您现在究竟在做什麽您自己清楚吗?明白吗?您这麽做只是让更多的人民无辜送命、只是让一个个年轻的生命葬送在您那可耻的yù_wàng之中。您这还算一国之君?还算天下黎民之父吗?」
「你──你……你……」
楚吕气血逆流,目眶欲裂,抖著指尖仇视笔直立於殿上的楚云溪,愤怒咆哮。「来人!拿下太子,打入大牢!」
「是!」
殿外的禁卫军得令,奔入殿内抽出利剑长戟将楚云溪团团围住,却是无人敢将他强行拉出大殿,先前楚云溪仅凭一人空手赤拳击倒数十名禁军的景象太过骇然,使得这些禁军们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处置。
「没听见朕的话吗?把太子压入大牢听候发落!」
御座上再次传来帝王愤怒至极的吼声,禁军们先是一愣,而後想起自己的使命,领头的将士先是对著楚云溪深深行礼,低声道:「太子,属下得罪了。」
而後数十人压著楚云溪的双臂,将之送往大牢,等候帝王下命处置。
大殿上,朝臣们依旧屏息不敢出声,仿若经历一场噩梦,人人看著被押走远去的太子,背上尽是冷汗一片。
英雄泪(16)
(16)
太子惹怒龙颜下狱之事,几个时辰後便已传遍皇城,就连早起营生叫卖稀粥馒头的小贩也都听闻了这惊人的消息。窃窃耳语,皇城四周的早晨,不时可见疏落行走於街上的路人压低了声音互相通传昨日深夜皇宫内发生的大事。
「天哪!怎麽会……」
不敢置信的语气夹杂著绝望的悲叹,漫延在清晨薄雾未消的城内。
残虐苛令的皇帝,在百姓心中早已不属於「王」这个位置。虽不敢表之以言语,但大多数的百姓心中都怀抱著一个希望──他们在等,等太子继位大统的那天──只要等到仁德的太子登基为王,那麽他们的苦日子便可以结束,繁荣太平的盛世终将来临。
然而太子入狱的消息,却毁了他们唯一的希望,除了无法相信耳里听到的消息是事实外,更多的……是对身处世事的绝望……
一迭复一迭的叹息,渐渐地被浮露天际的阳光蒸发,一如早晨的薄雾般,渐渐地消失在空气之中。
t* * *
列丹弓拎著一篮子的膳食醇酒,不情不愿地来到天牢外,拿出一枚龙形令牌在守卫的士兵们眼前晃了晃,无人拦阻也没人检查篮子内的物品,恭敬地替列丹弓开启了大门,领著他来到禁锢太子的铁牢。
「将军,就这儿。」
列丹弓拍拍那名士兵的肩膀,笑笑:「多谢,可否容我单独跟太子说几句话?不占多少时间,我说完便走。这些……就请弟兄们喝点水酒,算是本将军的一点心意。」
不著痕迹地,将手中暗揣的银子塞入了那名士兵的腰袋内。
士兵点头谢道:「将军放心,属下就在外头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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