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队大概还没有确定好攻城的计划,或者是在等待什么时机,一直没有发动进攻。
他们仿佛笃定城内没有大炮,就在离杜伊斯堡草草建起的工事不远的地方停下。就算不借助望远镜,站在塔楼上,布吕歇尔也能看清他们的行动。
这是一支龙骑兵部队。
法国人为什么能这么快到达,谜底算是揭开了。
但这还是令人难以置信;法国国内的种种制约条件还在,这支骑兵是怎么派出来的?单单派出一支骑兵,是法国孤注一掷的冒险行动,还是另有图谋的深思熟虑?
原本还算明朗的局势,一下变得扑朔迷离。
莫伦多夫放下长筒望远镜,表情相当难看;几个军官也都默不作声,各自思索。
布吕歇尔见他们半天憋不出一句话,不耐烦起来。
“元帅,应该趁法国佬还没有站住脚,立刻出动,给他们重重一击!”
立刻有人反对:“敌军行动反常,如果这是陷阱呢?”
“那只是一些骑兵。骑兵对骑兵,我们胡萨难道还会害怕?”
“谁也没有害怕。只不过我们孤军在此,一切都应该慎重。守卫杜伊斯堡才是我们的任务,否则先前的奇袭策略将会前功尽弃。”
布吕歇尔眼睛瞪得突出来:“怎么守?!依靠还没完工的工事?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难道我们就眼睁睁地干等,等这些法国佬做好充分准备再来打我们?”
“万一失败,我们拿什么守城?”
“守城的目的不是守城,而是消灭敌人!如果害怕失败,就别上战场,滚回去陪女人睡觉!”
莫伦多夫脸色越来越沉,终于像暴风雨一样怒喝:“都闭嘴!”
众人恭敬地地下头,只有布吕歇尔抿了抿嘴,还想再说什么。莫伦多夫却看也没看他一眼,甩手离开了塔楼。虽然没有说话,但这已经是表态了。
“少校,”布吕歇尔的顶头上司临走警告,“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少多嘴!”
布吕歇尔喉咙里飘出连串粗话。如果麾下不是只有一个连队,他现在已经带人冲出去了。
“他们到底在怕什么?!”
“骑兵的速度快,但这还是解释不通。他们是从哪条路来的?”
莫伦多夫拳头紧握,没意识到指甲深深陷入了掌心。
法国与克里夫公国不接壤;要想到达杜伊斯堡,有两个路线:一是经过列日,直接到克里夫;二是先到奥属尼德兰(比利时),再经过于利希公国,到达杜伊斯堡。
列日是一个亲王主教国——属教廷采邑,通常委任一位主教为君主——现任亲王主教是荷兰贵族,敌视启蒙思想,对玛丽王后的做法相当反感。
加上他身后有荷兰和教廷双重靠山,并不怵法国的实力。
普鲁士的外交官只是稍加劝说,就毫不费力地让他站到了普鲁士这边。
至于于利希,纠葛还要更深一些。
于利希和贝尔格两个公国,现在在巴伐利亚选帝公查理·提奥铎尔手中。
选帝公拥有三大块领土:一是与奥属尼德兰接壤的于利希-贝尔格;二是靠近法国、十分零散的普法尔茨领地;三是靠近奥地利的巴伐利亚。
三片领地各居德意志西北、正西、东南三部,互不相连。
或许是为了管理方便,选帝公曾向奥地利提出协议:用巴伐利亚南部,交换奥属尼德兰的部分地区。这正中约瑟夫二世下怀,但也理所当然受到了普鲁士的干涉——协议最终以流产告终。
而现在,法国明显将奥属尼德兰当做了囊中之物——
法国正向南北两个方向修建铁路,其中北方这条,是以奥属尼德兰的卢森堡为目的地的;当然,最终要通往鲁尔区。
或许有人以为这是法奥友好的表现,但老练的政客们不这么看。
法国要想抓紧鲁尔区,奥属尼德兰就是必不可少的跳板。
在国家利益面前,亲情远不是那么重要。
普鲁士国王的妹妹威尔敏娜当年嫁到荷兰,不也为了鲁尔区狠狠反咬过普鲁士一口吗?彼时荷普两国气氛僵硬,直到克里夫公爵投入法国怀抱,荷兰吃了大亏,威尔敏娜的自尊心被狠狠打击,开始懂得低调谦逊,实行对普鲁士的一边倒外交政策,才修复了和娘家的关系。
亲兄妹也不可靠。
不过,以约瑟夫二世对玛丽王后的默许态度看,双方必定另有协定。很有可能,王后打算帮助奥地利获得巴伐利亚。
普鲁士的外交官不遗余力地向巴伐利亚选帝公陈述其中利害,使选帝公如鲠在喉。获得他支持普鲁士的承诺后,外交官才满意地回国。
换句话说,在法国人进军鲁尔区的路上,列日和于利希都是拦路石。
小国既重利又经不住压力,普鲁士当然不会把全部希望都押在他们身上;但要让这两个国家之一倒戈,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然而,以法国骑兵出现的速度来看,倒像是不费吹灰之力。
布吕歇尔看到的,只是一支骑兵出现在这里;莫伦多夫看到的却是一个个谜团。
或许他多虑了;或许敌人不过是绕过了两国的守军,避开了侦察,侥幸通过;或许他骁勇善战的胡萨骑兵确实应该立刻出击。
但他背后涔涔冷汗,身上一根根汗毛倒竖,不祥的预感好像在告诫他:不能冒险。
“密切关注法国骑兵的动向!”他严声下令。
秋季的德意志,河流水位开始下降,沿岸草木日渐萧瑟枯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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