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钧沉吟半晌还是道:“罢了。一个同进士,若真大张旗鼓地宴起宾客来,莫说外人轻看了我,就是于松哥儿,将来也并无好处,少不得有人觉得他轻浮。倒不如不要庆祝了,倒还落个稳当的好处。”
小于氏泄了气,半晌才道:“这也好。说起来榆哥儿心里正不痛快,也不好戳了他的眼——只是,未免委屈了松哥儿。”
“一个同进士,也没有什么委屈的。”蒋钧断然道,“再说不是要赶着给他提亲?等过起六礼来,他怕也不记得什么委屈了。”
他原本是不很满意这门亲事的,然而这会儿说到此处,想起自己当年娶小于氏行六礼时那股子急切劲儿,再想到儿子声言非山长之女不娶,说起来跟自己当年也颇有相似之处,一时之间倒有些儿知音之感,话说到最后,竟露出一点笑意来:“只是他这才中个三榜,不知道人家看不看得上。”
小于氏却不爱听:“三榜也是中了,那落榜的不说,有多少人一辈子也就是个举人,咱们松哥儿已经比那些人强得强了!”
夫妻两个正说着,外头丫鬟就来报,说安郡王府的贺礼到了。
上回蒋松华秋闱得中,桃华就送了一匣子珍珠,这次的贺礼自然又厚了些,蒋钧看了极为满意:“桃姐儿到底还是惦记着亲戚的。梅姐儿那里,你多劝着些,千万不要再找什么麻烦了。”
小于氏看着礼单,也不得不说桃华对蒋松华实在算得不错。然而提到蒋梅华,心里不免又不自在起来,强辩道:“柏哥儿将来少不得也要应举,二房那边又没有什么人出仕,将来柏哥儿难道不要靠松哥儿帮忙的?这会子厚待松哥儿,还不是为了将来。若不然,平日里也不见走动,若不是松哥儿中了,怕是还想不起来呢。”
蒋钧本无意与她多争执,但听到最后几句不由得皱眉道:“这说的都是什么话!”
小于氏将头一扭道:“难道我说错了不成?母亲身子一直不适,也没见她来看望过伯祖母。”
其实桃华四时八节的礼都是不少的,但蒋家长房的门,她确实少登。尤其是自生产之后,更是几乎绝迹了。这事儿不提倒也没什么,一提起来便露痕迹,蒋钧也只能道:“她如今是王妃,如何计较得这些……”
小于氏原也不是为了跟蒋钧争吵的,见他软了,便也趁机下了台阶:“我倒不是计较……过几日旭哥儿抓周,我这礼早都备好了……”
夫妻两个这就算言归于好,转头商量给蒋松华提亲的事去了。
到了旭哥儿抓周那日,安郡王府比满月那日还要热闹些,毕竟这会儿旭哥儿大了,身子也结实许多,桃华也才放心让他多跟外人接触一下。
抓周是中国人颇为看重的一件事儿,虽然在桃华看来,这没啥大意义,因为一岁大的小孩子总是会被最鲜艳最显眼的东西吸引,至于这东西究竟是个什么,他才不知道哩。
然而整个郡王府里却都把这事儿看得极重,提前一个月,郑嬷嬷就叫乳娘和丫鬟们拿着官印或书本甚至小木刀木剑之类的东西在旭哥儿眼前晃,勾着他去抓。可惜那官印是暗铜色的,书本又是寡淡的蓝色,旭哥儿统统不感兴趣,无论郑嬷嬷怎么努力,他都只是瞧瞧,顶多伸出小胖手摸一下,之后就扭头自己玩去了。倒是那木刀木剑他还肯抓在手里玩玩,但郑嬷嬷又怕他伤到自己,不敢让他多玩,于是几次之后,旭哥儿知道这东西反正是要被拿走的,索性也不去动了。
郑嬷嬷颇为着急,觉得若是抓周之时当着一众宾客的面没抓到好东西,只怕被人传出去成了笑柄,只得来找桃华商量:“王妃,这可如何是好?”
桃华直想笑:“嬷嬷这样的教旭哥儿,还叫抓周么?”
郑嬷嬷不以为然:“王妃不知道,宫里头也好,外头那些人家也好,抓周都是这样子的。哪有真的不教,到时候只管叫哥儿姐儿自己去抓的呢?”都是抓给别人看的。
桃华笑了笑:“若是这样,嬷嬷不用担心,咱们家不用讲究这个。”
郑嬷嬷看她胸有成竹的样子,也不知道该不该放心,唯恐小两口不知道轻重:“王妃,若光是咱们自己家里人自然没什么,就怕有那坏心的,从小把名声传了出去,对哥儿不好。”
桃华点点头:“我明白嬷嬷的意思。不过,依我说,像咱们府里现在这样,名声平庸些也没什么不好。”
郑嬷嬷默然了。沈数现在不就是因为有个掌兵的舅父,自己也立过战功,所以才被太后忌惮吗?若是没有定北侯府,或许至今先贤妃还活着也说不定。但反过来说,若是没有殷家做靠山,先帝死后他或许也就跟着去了。这种事,谁又说得准呢。
总之不管郑嬷嬷如何担心,旭哥儿的周岁生辰还是到了。按照惯例,偌大的前厅里摆上一张大桌子,上头林林总总的摆了二三十样东西,就等着旭哥儿去挑呢。
天气已经又渐渐热起来,旭哥儿换掉了笨重的衣,穿上了轻便的夹衣,顿时觉得浑身都自在了,竟不要人抱,拉着桃华的手,自己一步步走进了前厅。
这小子的腿脚确实比一般孩子都结实些,这会儿虽然走起来跟小鸭子似的,但居然挺稳当。一只小手攥着桃华两根手指,小胖脸上全是严肃和紧张,跟在她裙子旁边,才进前厅就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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