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舅父舅母……当初你去西北救疫,他们就已经……”定北侯府镇守西北多年,对西北民众感情极深,桃华肯以身犯险去治疫,定北侯已然对她大为改观。若不是之前有瞀视之事的误会,怕是那时就无芥蒂了。
桃华笑笑:“舅父舅母的心思,我都晓得……”若是先贤妃是她的亲人,她也会跟殷家人一样的,“如今误会都解开了,自然是好事。”
夫妻两个握着手坐了一会儿,沈数才问起来:“你今日去了欧家?我听说你那五妹妹出了事?”
说起蒋丹华,桃华只有摇头的份儿:“只会耍弄小聪明,结果到头来……”该说聪明反被聪明误?好像这都有点太夸奖她了。本来在欧家的大好局面,如今弄成这样,也不知欧太太是个什么想法。
欧太太现在正跟欧航说话呢:“听泉我叫人领走了……”领走了,就是被卖了,“她的东西都让她带走了,我也跟人牙子说了,给她找个好地方……”
欧航险些站起来:“听泉实在并未做什么,娘是知道的!”虽则听泉是他的丫鬟,且将来收房的事儿大家也都心照不宣,但按欧家的规矩,这事儿总要告诉妻子一声,没有个瞒着妻子收丫头的道理。只是蒋丹华新婚,接着又有孕,欧航便未提此事,谁知蒋丹华竟先对听泉动了手。
欧太太面沉似水:“我知道。”听泉在欧家十年,素来是个老实头,否则欧太太又岂会让她在儿子身边?
“那——”
“老实又怎样?”欧太太叹了口气,“蒋氏这一胎终究是因了她才没的,若是让她留下,对你岳家如何交待?”
欧航心里乱糟糟的。他新婚不久便听得妻子有孕,才高兴了没几天,从翰林院回来就听说妻子小产,一直伺候自己的丫鬟又被打发了,这会子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倒未注意到——之前欧太太说到丹华,若不是说丹姐儿就是说你媳妇,现在忽然换成了蒋氏,显然是冷淡了许多。
“你且回去看看蒋氏吧。”欧太太心里也烦着呢。欧家数代单传,子嗣上一直颇为艰难,蒋丹华才嫁进来没半年就有了身孕,她原是极高兴的,谁知道如今喜事反成了烦心事,打发一个听泉不算什么,毕竟只是个丫鬟罢了,可是蒋丹华肚里的孩子没了,却让她十分不满——自己有孕在身,竟不知安分保养,还要出手打人,这小产掉的,可是欧家的血脉骨肉!
欧航待要说什么,听泉已经走了,母亲的意思又很是明白——断不可能容她,如此再说也是无益,只得点了点头,起身慢慢走了。
这里欧太太自己坐着,越想越烦,只觉得两肋也胀得难受起来,不由得自己揉了揉。伺候她的丫鬟见状,连忙上前来替她揉着。主仆两个默默无言了半晌,忽然听见蒋丹华房里似乎有动静。
“又是怎么了?”欧太太连头也痛起来,“你去瞧瞧,不许航儿跟蒋氏吵闹。到底她刚失了孩子,这小月子也要好生做,日后……”日后才不会影响生育。
丫鬟连忙去了,一会儿低了头回来:“少奶奶吵着说听泉应该打死,发卖也就罢了,竟还让她把东西都带走了……少爷与她分说了两句,这会儿往书房去了……”
欧太太一拍椅子扶手:“简直是——”说了半句,她又把下半句咽回去了。简直是什么呢?这个儿媳还是她自己选的。
当初瞧着蒋家三姑娘不是个安分守己的,如今人家已经生了个儿子,安郡王府也打理得有条不紊,竟真是个能干的。别的不说,人家安郡王身边也是有从小伺候的大丫鬟的,现在听说做了官太太,皆大欢喜。单是这事儿,就比蒋丹华高明了不知多少。
“唉——”欧太太长长叹了口气。果然当初还是该听欧老太爷的话,如今说什么也晚了。说起来,欧家也没有休妻再娶的规矩,倒是要等蒋氏出了小月子,必得给她把规矩立起来。
这件事,只要处置了听泉,欧家就算占住了道理。不管怎么说,总归是蒋氏自己不注意,才把欧家的骨肉给弄掉了,蒋家也是理亏的。趁着这个机会,一气将蒋氏炮制熟烂了,日后这家里才能安生。不然若是回回都恃孕而骄,哪里还有个宁日呢?
欧家这点事,除了在姻亲之间还算掀个浪之外,根本无人知道。一个小小翰林编修的家事,也无人去关心,且因为福建的军报传来,于家出丧,立刻就将全京城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哪里还能注意到别的事呢。
那一年福州城破,崔知府重伤不治,是皇帝手书嘉奖的。如果不是因为后头崔家二姑娘闹出那些事来,崔家如今恐怕还在京城之中受人敬重呢。那如今于锐也是为国捐躯,皇帝又该如何嘉奖呢?
说起来,能在朝廷里做官的,就没有几个是傻子。近来于党也正在多事之秋,虽说赵党并未占了上风,但皇帝的态度却是大家都看到了的,明显是对于党不如从前那般信任倚重了。偏偏这个时候突然有于家子弟为国捐躯,这事儿若说是巧合,那也实在太难以让人相信了。可是于锐的牺牲却又是实实在在的,众目睽睽之下做不得假,所以说起来,皇帝还非得给嘉奖不可
这简直是在给皇帝出难题呢。若是不嘉奖于锐,那其余战死的将士又当如何?毕竟于锐前次在山东之事也只是有些嫌疑,并未定罪。
可若是嘉奖了——谁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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