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看到他抖被褥铺床,旁边的柳青却不知为何一直看过来,似乎颇为关注,他转头去看,柳青却立刻转脸过去和刘凡说话,似乎只是无意。
这怪异让他在心里存了疑,待到上了床,他想了想,拿起被褥细细又摸了一遍,当在枕芯里摸到一个硬物的时候,他心里长长叹了口气,避开屋里其他人的眼光,放了帐子下来,上了床才打开那枕芯。
枕芯里是一个八宝长生璎珞,各色宝石镶嵌在黄金锁上,光华灿烂,这是三皇子大场合才会戴的东西,今日赏花,皇后带着三皇子去过御花园饮宴,三皇子戴着回来,又因为太兴奋,一直玩到晚上才肯睡觉,那么这个璎珞想必是三皇子睡觉后才被人摸出来放入他这里。
他从来不敢轻看孩子,因为他就是在这样的孩子群里长大,没有父母理所当然的宠爱和家庭资源,人生的一切所需物都要靠自己绞尽脑汁去获得,资源有限,所以栽赃诬告、推卸责任、抱团排挤,这些都是自然而然的生成,生活环境逼着他们成长。
如今坤和宫里四处已熄灯,外头长街打更的梆子声传来,亥时一过,宫门就上锁,内院只有要上夜的太监和宫女,如今要进到坤和宫内院已是不可能,明天清晨服侍三皇子的宫女一早就能发现首饰盒里的长命锁不见,事发必然会查验到自己和柳青连这里。
前世那百口莫辩的情形又浮在自己心目中,做此事者,无他人,除了柳青还有谁?他微微叹了口气,皇家岂容奴仆在眼皮下用这么拙劣的手段倾轧?这事出的话,他和柳青两人都会被一起处罚,这又不是前世所在的法制社会,凡事讲证据,不会随便杀人处置人,无论有没有做,有嫌疑一律处理了便是了,柳青不过八岁,想问题还太简单,以为只要除了他便成。
夜渐渐深了,他深吸了口气,盘腿冥想,迫使自己安静下来,想着如今应该怎么办,塞回柳青的床以牙还牙?一旦对质起来依然是两人一起处置最保险,上位者有时候并不在意真相,他们对于上位者,不过是猫狗一样可以随手处置的物件,又没有多大贡献,王皇后再温柔宽和也不会留着可能的隐患在她爱子身边,丢掉八宝锁?更不可能,贴身的贵重东西莫名不见,换来的只会是篦子一般地筛查三皇子身边的人,牵连更大,动静更广,到时候柳青未必能扛住压力,当他吐出真言时,八宝锁在自己身上,到时候自己怎么解释扔掉八宝锁不说出来的动机?而这东西今晚就必须处置,因为天亮后,三皇子身边贴身伺候的姑姑,必然会发现东西不见。
他悄悄穿上外套,假作解手,拿着那八宝长生璎珞出了门,已是深秋,天气寒冷,院里黑漆漆静悄悄,他直接去敲了管他们的太监张宏的门。
张宏已上了床,听到敲门出来看到他,纳闷问道:“傅双林?不好好睡觉来敲门作甚?”他是坤和宫的副总管,与因喜分管内外院,傅双林直接跪下道:“请张公公救我。”
张宏楞了楞,傅双林双手捧上那八宝璎珞长生锁,张宏一看便道:“三皇子的?”
傅双林道:“今日服侍三皇子回来也没在意,晚上整理衣物才发现三皇子的长生锁居然落在小的靴筒里,小的真不是故意的,请公公救我。”
张宏拿着那八宝璎珞长生锁,眼光闪动,问了他几句白天的情况,傅双林不过六岁,身子瘦小,一贯稳重谨慎,寡言少语,一个长生锁挂在靴筒里他会没注意?且专门到深夜才来,嘴上说着害怕,却完全不是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害怕神情——只怕后头有高人指点,但是内务司这一群孩子,出挑的有,能想出这般办法的,他却想不出,思及这孩子平时也是有些沉静老成,难道真的是孩子还小不知害怕?他眸色转深,明明知道傅双林漏洞百出却没有逼问下去,只问他道:“你过来还有谁知道?”
傅双林摇了摇头,张宏握紧那八宝璎珞,笑了声道:“算你聪明还知道来找杂家,罢了,这次护你一次,回去谁都别说与他们听,明白了吗?”
傅双林跪下叩头道:“全凭公公吩咐。”
张宏又是笑了声,心情颇为愉快。
第二日寅末,内院开门,宫人们早悄悄的起来准备主子起床事宜。三皇子司宝的宫女挽风已是出了一身密汗,她一大早清点三皇子的首饰盒,要打点今日的饰物,才发现昨日三皇子的八宝璎珞不见了,这东西是陛下所赐,价贵还罢了,还是让弘光国师开过光的,昨日饮宴回来,三皇子又在院子里蹴鞠,疯跑了一阵出了一身汗,皇后要来和三皇子用晚膳,宫女们忙着替他除了衣服洗澡,她便摘了顺手放在桌上首饰盒里,忙着换了那轻便些的银项圈,难道这院里竟出了贼!
但是不管是谁拿的,她这掌首饰衣物的都脱不了关系,少不得受罚,虽然皇后一向宽仁,却在二皇子三皇子身上分外留心,如何能容忍儿子身边的宫女丢三落四?她已做了大宫女好几年,一贯勤勉,前程是尽有的。谁知道好好的大白天居然屋里能出贼!她恨得牙痒痒,一边快速回想着昨日有机会进出屋里的人。正烦躁时,有个小内侍却跑来道:“挽风姑姑,张爷爷说园子里今儿送来的鲜花有些不够好,请您去挑些给三皇子用。”
挽风愣了愣,御花园每日清晨送鲜花进来插戴,虽然现在是冬日,花难得,然而哪怕别的地方再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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