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安差点死了过去,醒来后破口大骂老天不长眼,满朝官员祖宗十八代都不得好死!府里的人听他骂着,以为他得了失心疯。还好过了一个下午,范安就骂得没了力气,府里的人刚松了一口气,却不想当天夜里范安竟病重了。
元珠连夜请了城中几个有名的大夫轮流诊视了一番,都说范大人气血攻心,胸滞郁结,休息一阵会好的,开了几个透气活血的药,就走了。
范安在床上躺了两天,食药不进,脸色苍白深身冒冷汗,惊动了宫里的圣上派了御医来看,但除了开几个相似的药方子外,同样束手无策。白琼玉看着他,还以为他要升仙了,日夜不停地在他床前抹眼泪。
范安被他烦得不行,看着他说:“别哭了,我不会跟你分开。我要是死了,就交待一声,让你给我陪葬。”
白琼玉倒吸了一口凉气,果然吓得哭不出来了。
范安心如死灰地躺着,真觉得自己就要病死了。他这辈子受了太多的惊吓忧愁,已经对人世厌烦透了,李见碧的死如最后一根稻草,夺走了他对这世间仅存的好感和留恋。
他看了一眼坐在床头一脸死灰的白琼玉,说:“放心吧,我说说而已,不会叫你陪葬。你别整日在我面前晃荡,动不动就哭成吗?”白琼玉哦了一声,静坐了一会,找了个借口出屋去了。
范安闭眼做了个梦。梦中李见碧站在他床边,浑身是血,五官都被砸得血肉模糊,他看着范安道:“我一尽忠职守,没做过坏事,为什么会落到这样的下场……死了被山压着,还与这些杀人犯埋在一起,这些人的血真脏……范安,救救我啊!你为何如此无能!”
范安一个弹身惊醒了过来,旁边的元珠被他吓了一跳,颤抖着道:“大人……你怎么了?”
“我还不能死。”范安在床上静坐了一会,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他即便死了,我也要挖他出来重新埋葬,千金埋忠骨,他不能与祁山那些罪囚死在一处。”
他一时有了活下去的理由,主动喝汤吃药,没消几天,便又能下床走路了。金秋十月,地察开始,刘熙顾及他的身体,劝他别去余干县了,但范安心如磐石,打定了主意要去,几次奏书上请,刘熙没办法,只能准了他。
范安快马直往河阳去,他行了一个月,到得南长府时皮肤黝黑,眼圈深重,胡子都长到了胸口。那白国祁开始都不敢认他,直到随行的拿出了钦差御令,才眼睛一亮反应过来。他诚惶诚恐地上前去给范安叩了首,起身请范安入府喝茶。
范安道:“别喝茶了,我本是来余干县地察的,但在此之前,要先把李大人的尸骨收敛好。”
白国祁看了一眼范安的脸色,垂首道:“平床采石场距南长府有一百里,最快也要行一天的路,大人你要顾好自己的身体。”
“顾及身体?”范安看着白国祁,突然起脚踹了他一肚子,“你真为我着想就替我好好办事!我将李见碧交于你!才过五个月就不明不白死了!你办的什么事!有脸叫我好好保重身体?!我真白提携了你!我恨不得现在一刀宰了你这废物!”
白国祁被他一脚踹在地,连忙跪好了道:“下官该死!下官不曾料得此事关系如此重大!”他道,“平庆采石场离这是最近的流放地了,我已关照了李大人,让他去管记帐,不叫他干重活累活。采石场山体坍塌是常事,照理说压不到李大人,这李大人怎么走到山底下,我没料到,确实也意外。”
白国祁道:“平庆采石场距此一百多里,我身为府长,不可能日日盯着,大人你……你明察啊!”
范安闭了闭眼,事已至此,说再说都没用。“起来吧……”他道,“带我去平庆山。”白国祁应了一声,再不敢有异。两人骑快马而去,到了平庆采石场,已是次日清早了。
现在已是十月,太阳出来晒在石地上,仍是一片白晃晃地烘热。数以千计的的流犯早早就出来干活搬运,疲累裸露的身体,绝望的眼神,喝斥和鞭打声,场面比普通的徭役要残酷许多。
范安一路走着,问:“这就是李大人流放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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