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有损形象的事,谢宝林绝对不能容忍。于是她回头看了看,发现宫人在外间正各自轻手轻脚地忙手头事,无暇顾及这边,她才伸手将王令宜的左手放下。
这么一动,王令宜便醒了。
谢宝林俯着身子,还未来得及站直,和王令宜对了个正着。
王令宜以前看自己的眼睛并不觉得,如今换做谢宝林是王贵妃,她才发觉眼中的气质变了。
清晰明朗,却又拒人于千里之外,正如以前谢宝林的双眼。
“你来了。”两人一个上一个下沉默对视,体验并不太好,至少王令宜便有些怯,没过一会儿便偏过头,笑道:“你想干嘛?”
谢宝林却没起来,道:“那你想让我做什么?”
王令宜暗骂她狡猾。
“王令宜,你骂我,我都知道。”谢宝林陡然压低了声音。
“就像你少骂了我似的。”王令宜心虚,说起来,自然是她骂谢宝林多,“你起来吧,本宫要坐起了。”
谢宝林面上难得露出一丝微笑:“我不让你坐了?”
王令宜眼珠转了转,笑容狡黠,显然是想到了什么主意:“你若是不走开,我便要将你拉下来了。”
谢宝林只当耳边刮了一阵风。
王令宜猛地支起身子,嘴唇便几乎要触碰到谢宝林的脸颊。
王令宜面朝的方向,恰恰是谢宝林的右耳,此时因着王令宜发热而越发灼烧的气息便搅扰着谢宝林耳朵的安宁,又烫,又痒。
“娘娘?”
身后珠帘倏地响动,谢宝林陡然站直身子,立刻向外边走了两步。
榕西望着眼前隐约慌张的两人,停顿片刻才轻声道:“娘娘,病中吃油腻的胃口不好,奴婢给您端些白粥小菜来吧。”
“嗯。”王令宜并没有多说。
谢宝林似乎又恢复原状,坐在床跟前的圆凳上,问:“找我来什么事?”
“谢家来消息,说要见你。”王令宜坐了起来,靠在墨绿色卷草纹靠枕上。
谢宝林面上表情忽而有了波动,但只有一刹那,这一刹那的表情代表什么,王令宜并不能读懂。唯一能读懂的,是谢宝林霎时便冰天雪地的声音:“你应下了?”
王令宜笑了:“这是你的家事,我懒得管。”
谢宝林之前的郁结,似乎扫了个七七八八。王令宜也还算不是蠢得无药可救。
王令宜自醒来到现在还没用饭,自然饿得狠了,榕西端来的清粥小菜现在在王令宜眼中,比得过山珍海味。因此,王令宜忙着吃饭,顾不上同谢宝林说话。
谢宝林就在寝殿里四处看看。行走间,她几乎都生了错觉,似乎她还是谢宝林,没有同王令宜互换过。
谢宝林余光望见五层箱柜中,最上面那层的抽屉没关严实,露出一张纸的一角来。
王令宜正欲回头同谢宝林说话,见她往那抽屉边上去,已然将那张纸捏在了手里,当即吓得花容失色,下床便要冲过去抢。
谢宝林动作快,抖开一看,上面赫然是她之前习的字。
偷偷拿了人家废了的字便也罢了,现如今还被正主逮了个正着。这就十分尴尬了。
“你拿这个做什么?”谢宝林晃了晃手中的宣纸。
王令宜一把抢过来:“学诗!”
“你?”谢宝林充满怀疑,却也并不拆穿,“既如此,我便教你,左右到时候中秋你还得作。”
王令宜深刻感悟到,谢宝林每一次的“好心好意”,都会让她受到不同程度的伤害。
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王令宜原本也只是发热,但不知为何,几天下来也不见好。虽也没有更糟,但王令宜每天喝药,又不能吃蜜饯,胃口就伤到了,连饭也吃不下去,眼看着脸上就没什么肉了。
太后听闻,来探病时,一瞧王令宜的脸便诧异起来:“怎么这么瘦?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身体底子薄,便显得严重。”王令宜回想那日,还是谢宝林让合姜请的太医,“休息几日便好了。”
太后叹气:“这次便一并让太医给你看看其它的?”
王令宜知道太后指的是什么。
谢宝林成为皇后已经有四年光景了,却还无所出,京中风言风语早已经不知传了多少遍。连王令宜也是听过的。
太后年纪大了,怎么能不惦记子嗣?
可又怎么办?太后语气虽不强硬,但她真的能容忍谢宝林一直如此?
“儿臣……已找过徐太医了。”王令宜说的模棱两可,“也寻了好些医书看,儿臣想着,何时调理好了,便同您说不迟。”
话已至此。
太后跟前的大宫女进来同太后低低耳语,太后听了,没再说其它。只叮嘱了几句,便离开凤仪宫。
太后走得匆匆,有什么急事能让太后这样赶?王令宜这边也没有消息,看来对宫里而言,应当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次谢宝林来的时候,便状似不经意地丢给王令宜一个香囊。
王令宜接过,拉开一看,上一刻满心欢喜,下一刻几乎泪流满面。
里面装了王令宜心心念念然而谢皇后从来不碰的蜜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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