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化帝有着诸多毛病,但同时他也是一个颇为心软,念旧情的人,然而他又是一个皇帝,是皇帝就不会喜欢别人成天跟自己作对,这样种种性格反映在他身上,铸就了一个十分矛盾的人。
唐泛虽然跟皇帝只见过寥寥两面,但从隋州、汪直这些常常与皇帝打交道的人的侧面描述中,不难推断出皇帝的性格。
但这番话很有揣测帝心的嫌疑,是犯忌讳的,若不是隋州这等亲近之人,唐泛万万不会说出来。
隋州自然也明白这一点,心中暖意温融,十分受用。
“我明白,多谢你。”
唐泛一笑:“你我之间,何必言谢?”
是夜,唐泛睡得颇为安详,并没有因为这些事情而影响了心情。
隋州却有些睡不着。
唐泛为了不至于在翻身的时候压到隋州的伤口,主动要求睡在里面,这会儿还半侧着身,后背几乎半靠在墙壁上,隋州看着都替他难受,唐泛却依旧酣然入梦。
隋州目光沉沉,安静地看了许久,又伸手去勾勒那张俊美的面容。
手指最后落在对方的唇上,却只是轻轻摩挲了片刻,不带任何情欲和猥亵,只有珍而重之的虔诚。
在遇到唐泛之前,他的内心其实十分孤独。
隋家人并不能够理解隋州加入北镇抚司的举动,在他们看来,隋州应该像他兄长那样在科举上努力,为隋家闯出一条光宗耀祖的道路来,摆脱靠外戚身份上位的名声,锦衣卫权力虽然大,终归名声不好听,领个虚衔也就罢了,被人在背地里喊朝廷鹰犬,又算是怎么回事呢?
但隋州不需要任何人的理解,他就像一匹孤狼,在自己认定的道路上一直往前走。
然而他却遇上了唐泛。
一个真心诚意为他筹谋,为他打算的人。
得挚友若此,夫复何求?
唯以一生相报耳。
月辉透过窗纸从外面铺洒进来,落在唐泛的脸上,为他的俊美更添几分光晕,将他映衬得直如神仙中人,不似凡尘俗夫。
忽然,唐谪仙动了动嘴唇,仿佛说了句什么话。
隋州难得升起一丝好奇,凑近了些。
却听见唐泛嘴里喃喃道:“蟹黄……豆腐羹……”
隋州:“……”
哎,唐大人好不容塑造起来的高大全形象又破灭了。
话说东厂的人被胖揍一顿就老实下来,姜档头没敢再来撩拨他们,直到唐泛等人离开,他们都老老实实缩在自己的厢房里没出来。
唐泛他们自然也顾不上跟这等见风使舵的小人物计较,从姜档头的口中,唐泛他们得知,在他们离开京城的这一个月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正如隋州和唐泛所预料的那样,张蓥果真被万安找借口撵去南京了,刑部成了梁文华的一言堂。
在万贵妃的枕头风下,皇帝有意让万通替换下袁彬,重新执掌锦衣卫。
皇帝宠幸佞臣李孜省,又封僧人继晓为国师,预备在西市建大永昌寺,强迁数十万百姓,被朝野上下反对,虽然寺庙没有建成,但皇帝对继晓却越发信任,还准备为他单独建一座观星台。
又听说太子与万贵妃不亲近,万贵妃耿耿于怀,时常在皇帝身边进言,久而久之,皇帝对太子也不甚喜欢,反倒有意另立太子。
最后一桩消息纯粹道听途说,但能从姜档头口中说出来,想必也是有几分可信度的。
这些消息里,几乎没有一个是好消息。
可以想象,在京城等待着他们的,只会是更加复杂严峻的局势。
他们离京的时候,还是开春时节,如今不过时隔一月,便已经徐徐到了初夏。
不过这个季节在京城是最好的,既不很热,又不很冷,白天穿上一袭薄薄的春衫也够了,晚上顶多外面再套上一件大氅。
无论前方局面如何险恶,这样的好天气,总不会令人有坏心情的。
在马车驶入京城,瞧见满枝累累的紫藤时,一行人也都振作起精神来,唐泛需要先回刑部述职汇报,隋州则要去北镇抚司,二人约好晚上回家再细说,便各自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了。
入城之前,唐泛就在驿站里梳洗过了,此时虽然还穿着常服,却没有风尘仆仆的疲态,他就是想着反正迟早都要过来的,与其等着梁侍郎挑毛病,还不如自己先主动上门。
到了部里,听说梁侍郎不在,唐泛就先去了右侍郎彭逸春的值房。
彭逸春一见到他,哎呀一声就起身迎出来,满脸惊讶和惊喜:“润青,你几时回来的?”
唐泛笑道:“就在刚刚,一回来就过来看望大人了。”
彭逸春朝隔壁那个值房努努嘴:“你没去那边?”
唐泛:“去了,不过司员说梁大人不在。”
彭逸春喔了一声:“估计是进宫了,这阵子他跑内阁跑得勤。”
内阁与六科是大明所有中央官衙里,唯二座落在宫里的衙门。
唐泛笑了笑:“如今张尚书一走,梁侍郎总领部务,自然是要常与内阁沟通的。”
彭逸春讶异:“你都知道了?”
唐泛点点头:“来的路上听说了。”
彭逸春叹了口气:“润青,你们传回来的公文我看过了,我知道你这次差事办得不错,不过尹元化这件事真不好办,梁侍郎心里肯定是有疙瘩的,指不定会对你发作一二,你忍忍也就过去了,可千万别意气用事,跟他正面冲突起来。”
这位好好先生虽然怕事,可并不是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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