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明白什么叫做死亡。直到被人送进一群陌生的孩子中央,他开始了解,从今往后他也是无家可归的人了。很长一段时间里,江亦辰没有开口说话。院长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他知道来这里的孩子没有一个是心甘情愿的。如果可以,他们都想回到父母身边。只是他们真的是无处可去了,孤儿院成了他们唯一可以栖息的港湾。
母亲的死亡在江亦辰心里留下了根深蒂固的阴霾。被送来孤儿院的第一天,江亦辰所有的行李竟然只有一本发黄的相册。谁也不能碰,甚至不能提问有关那本相册的来源。否则那个仅有八岁的孩子突然迸发的恨意能生生灼伤人的心。
江亦辰成了院长最为关心的孩子之一。因为他安静,与世无争。偶尔有些好心的富人会送些好东西给孤儿院的孩子,所有人都会蜂拥而上地抢夺。唯独江亦辰安静得不像是一个孩子。只是安安静静冷眼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也许正是因为这样,院长才对江亦辰格外心疼。
随着江亦辰的成长,医院逐渐成了他生命里的噩梦。经过医院时,会快步走开。即使病得不省人事,也不愿踏进医院半步。那个地方,让他跟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生死相隔。江亦辰害怕回到这里。
江亦辰瑟瑟发抖的模样终于引起了易君然的注意,冰凉的双手冷得渗人,好似一瞬间失去了常人的体温。苍白如雪的唇瓣里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我不要在这里。」
「江亦辰,到底怎么回事?」易君然被江亦辰的态度弄得有些莫名其妙。按下床头的电铃,护士急匆匆地赶来就看到江亦辰那张面如死灰的脸,微微惊了一下,「易先生,稍等一下,我马上让医生过来。」
医生很快赶到病房,看见江亦辰异常苍白的面孔,嘴里断断续续重复着要离开医院的话。强行让护士为他注射了镇定剂,江亦辰才安静地昏睡了过去。易君然半垂着眼,握着江亦辰毫无暖意的手掌,黑眸沉静如水辨不出情绪,「他为什么会突然这样?难道普通的发烧还会有这样的后遗症?」
医生推了推鼻梁上微微垂落的眼镜,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确定,「病人本身并没有什么大碍。可能是他心理上对医院有什么恐惧吧。建议易先生有空可以问问他,也许可以知道一二。我是只能治身体上的毛病,至于心理的,还需要心药医。」
趁着江亦辰昏睡的功夫,易君然让何若铭来医院接他们。何若铭知道易君然向来没有耐心等人,抄了条近路赶到医院。看见易君然怀里躺着面色如纸的江亦辰时还是不免小小震惊了一下。昨天还好好的人,怎么今天就病成半死不活的样子了。
一路上易君然都沉着脸一言不发,车厢里安静得只能听到江亦辰微弱的呼吸声。自从楚沐泽离开以后,何若铭很少见到这样的表情会出现在易君然脸上。车子稳稳当当停在别墅门口,何若铭走下车替易君然开门。
「易总,您下午还有一个电影开幕式需要参加。」何若铭趁着易君然下车的功夫不着痕迹地提醒了一下。
易君然不冷不淡地瞥了一眼何若铭道,「你替我去吧,就说我今天临时有约。改日我请他们老总吃饭。」
「好的,我知道了。」何若铭点点头。
刚准备回到车里,何若铭又被易君然突然响起的声音叫了回来,「对了,还有。回去以后跟庄珂联络一下,就说最近剧组拍摄暂时延后几天。具体什么时候开工我会跟他联系。」
何若铭愣了一秒,脱口而出道,「易总,您知道庄导拍戏的规矩。」庄珂有个毛病,那就是无论出于什么理由,演员只要不是生命垂危都必须去现场拍戏。这种传闻早就不是一天两天了,易君然也曾经经历过。那次楚沐泽刚刚新戏杀青,头一晚喝多了有些宿醉,可第二天还要去庄珂的剧组拍戏,易君然就做主让何若铭给楚沐泽去请了个假,却被庄珂劈头盖脑骂了回来。最后楚沐泽不得不拖着头昏脑涨的身体赶到剧组,坚持拍摄。
「我管他什么狗屁规矩。」易君然的脸色微微一敛,眉宇间横生出一股让人退却的威严,「这部戏我是投资人,我说了算。什么后果我会承担。」
直到易君然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何若铭还沉浸在方才易君然爆粗口的话里。易君然这个人做事极为优雅从容,很少有什么事让他可以彻底愤怒到失去仪态。可是刚才不经意间的愤怒却让他失去了原本的从容不迫,即使面对楚沐泽时他也不会如此。
何若铭回到公司就将易君然的意思一字不差地打了电话转告给庄珂,出乎意料之外这一次庄珂居然一改往日的尖酸刻薄,大发慈悲地通融江亦辰可以请假缓几天拍摄。何若铭挂下电话就莫名地嘀咕了一句,「这是都改性了?」
柯卓接完庄珂的电话,走上二楼敲响楚沐泽的房门。打开门就看到柯卓那张似笑非笑的欠扁俊脸,意味深长地说道,「庄珂刚才来电话说,拍摄延后几天,具体时间等剧组再行通知。」
「什么?」楚沐泽秀眉微蹙,有些不太相信柯卓天方夜谭的话,「庄珂会延后拍摄时间?这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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