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米歇尔广场的鸽子
圣米歇尔大道的午后一如既往的喧嚣。以往上过利维耶尔教授的课程,我总是会沿着这条古老的街道缓缓独行,在拉丁区那家我最爱的咖啡厅享受过蛋糕和甜点,再坐上地铁回拉马克街。不过今天,身边既然多了有栖,我还是决定带着他到圣米歇尔广场的那家著名的“花神”咖啡店去共进午餐,毕竟,之前为了安慰他的情绪,我承诺过在他呆在巴黎的这段时间中,带他把巴黎的大街小巷好好逛一逛。
此时,这位忧虑的日本人正迈着细碎的步子,默不作声的跟随在我身后。悄然而至的微风吹乱了他的短发,但他对此毫不在意。尽管行走于拉丁区林立的石制建筑之间,他却似乎无心观赏。他仍旧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中。我不知道,他是不肯自拔,还是根本不愿自拔。
我得承认,在驱位于蒙特利街的住所里,了解到面前这位男人之前的经历和近来的遭遇时,我不免为之大惊失色。而随后,亲眼见到了自己根本无法想象其存在的诡异事物,这甚至使我在对于世界的看法方面都产生了某种程度的动摇。
原来世界上,真正存在着我所无法了解到的神秘事物,而驱却一直都能“看得到”。难怪他会如此沉迷于那种我从来都无法彻底理解的东方式的神秘主义了。
那天,我们三个人挤在驱那间狭小的屋子里,听有栖像一个迷路的少年一般,把他所经历的一切娓娓道来。
我很好奇驱到底是用什么样的方式让有栖开口说出这一切的,如果我曾经历过这种事,大概会把所有的回忆锁进内心中最不容易触碰到的地方,永远不去开封。不过,驱确实拥有这种让你把最不想说出口的秘密说出来的能力,盯着他那张平静的脸,你总会产生某种莫名的想宣泄情绪的冲动,这也许是因为,他总会让你产生一种想要去信任他的感觉吧。
有栖用他不太富有表现力,却充满真诚意味的声音,向我们讲述他是如何在十四年前成为了一个期望以某种笔记的力量处决逃脱法网的罪人从而维护正义的施暴者,又如何出于某些原因失去了关于此的一切记忆。最近,他因为某个名叫魅上照的人的安排重拾了记忆,却也因此使自己深陷无穷无尽的苦恼与麻烦之中。
“我想说服他的,结果失败了。”
他用看似平静的如同白开水一样的声音叙述着:“他用笔记控制了无辜的旁人,让对方通过电话通知我去东京找他,希望我能够重新开始进行十四年前那种力图创造无犯罪的理想世界的行为。他甚至把跟踪我的警察的姓名都查清并告诉了我,然而…我自己已经无法认同那种行为了。”
“于是我按他的要求去东京找到他,告诉他我现在觉得这样的做法根本不可能从根源上解决掉犯罪,十四年前我们的行为已经失控了,我不希望再失控一次,也不希望他在这方面走的更远。结果他觉得自己被背叛了,就孤注一掷的把存在这样一种能够杀人的笔记的事情通知了那个在日本算是赫赫有名的地下反抗组织,应该是想要用这种方式报复我吧。在我印象里,每过一段时间总有属于那个组织的成员在犯罪新闻中出现。他们对于政府来说大概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存在吧。”
“我只好动用武力把他击昏,抢走了属于他的笔记,然后开着他的车逃走了,因为不管怎么说,那种危险的东西落到这种为了政治目的不惜一切的组织中都太可怕了,我无法坐视不管。他招惹到的那些人很快就追上来了,我总算找到一个机会把车丢在路边,翻进了身边某个看上去荒废了很久的大楼。嘛,没想到里面还住着人,虽然我到最后也没听明白对方到底是谁。那位先生是个和善却神秘的人,简直像是能够通灵一样。他了解到我的遭遇,又听说我随身带着护照,居然送给了我一张从羽田机场到巴黎的机票,甚至还给我出了个如何成功躲避那个组织的成员顺利到达机场的方法,虽然那个办法稍微奇怪了一些。”
他讲到这里,略显羞涩的垂下了眼眸,完全不像一个如同他自己描述的那样冷酷而精明的杀人者。
“在机场费好大劲找到车站,坐上电车,下车之后不久就遇到娜迪亚小姐了。对了,这个死神也是在我抢走笔记的时候非要跟着我的,明明我根本就不算是这本笔记的持有者啊,可他偏偏说我比较有意思,怎么赶都赶不走。”
有栖嘟囔着指向床旁边大开着的窗子。我看着窗外闪烁着点点繁星的冰冷夜空,陷入了疑惑。此时,有栖和驱似乎悄悄的交换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然后,有栖便从旅行包中掏出了一个黑色封皮上面写着题为“deate”烫金文字的笔记本。
“娜迪亚小姐,请你触碰一下本子。”
我用手指肚在笔记本的封皮上蜻蜓点水似的一划。
“娜迪亚,转过头来,别害怕。”
驱用他细长的手指抓住了我的t裇衫的衣袖,我屏住呼吸,缓缓的转过身。
如同被猎人打死的野雉一般的棕色尖毛凌乱的覆盖着露着白色骨质的羽翼。
仿佛大学生物实验室中灭绝动物的标本一样惨然的眼睛。
像蝙蝠侠中涂着满嘴艳红的唇膏的小丑一样的血盆大口。
我甚至看得到里面泛着黄色的牙齿。
死神——
用长长的指爪扒着驱那在冬天也从不关闭的百叶窗的快要朽坏的木制框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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